逃散離開的權(quán)貴們看見神獸恢復(fù)了正常的樣子,又紛紛圍了過來,但都捂著鼻子,想上前說話又不敢走近,嗚咽起來:
“要不是有幾位在場,我等現(xiàn)在恐怕也是性命難?!?p> “多謝各位出手相助……”
“只是司寇為了保護我們,竟然殉了國……”
幾位國君雖也驚魂未定,但都強作鎮(zhèn)定,神色看上去并無太多異樣。
舒鳩子定了定神,上前幾步看著四人,“幾位對群舒之恩,無以言表,你們不單救了群舒,還救了神獸,讓我等不至于以后在九泉之下遺羞于先祖?!?p> 說罷,他伏地拜倒,“請受寡人一拜。”
站在他身后的其他幾位國君,也跟著伏身拜了下去。
幾人見狀,連忙側(cè)身避開。
風隱原是沒有避讓之心,但見這三人都躲了開去,自己也不好一個人受此大禮,只好哼了一聲走開。
如此一來,落在眾官員眼中,群舒之君正好是在禮拜伸手獬豸,倒也合情合理,并不覺得突兀。
一拜結(jié)束,姬桓上前將眾國君挨個扶起。
兩具遺骸上沾滿了粘液,已經(jīng)被腐蝕得不堪入目,就這么晾在地上,最后還是縉黎看不過去,扯下一面旗幟將它們蓋了起來。
他嘆了口氣,隨后和歸嬋一道幫眾人一起善后。
風隱走到獬豸的身邊,抬手去給神獸順著毛,“你貴為神獸,但也無故吃了人,終究是罪孽,恐怕少不得會損了你的修行?!?p> 獬豸在他手底下卻也乖巧,這么看上去倒有幾分之前所說的“溫和”性子,聽見他這話之后,嗚咽了幾聲。
“哦?”風隱皺了皺眉,“真是這樣嗎?”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的官員,見他們面色萎靡,都在為司寇的殉國之舉傷心不已,贊揚頌唱他的義舉,姬桓也在一旁頻頻點頭應(yīng)和。
風隱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玉笛,并未多言。
直到衛(wèi)士過來盛斂遺骸,姬桓退到一旁,風隱這時才走到他旁邊,低聲說道,“這個偃駟有問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姬桓點了點頭,“是啊,我知道?!?p> “那你怎么沒有揭發(fā)他?”
“沒有證據(jù)?!?p> “證據(jù)?”風隱抬著下巴往旁邊一指,“獬豸都把他吃了,這神獸明辨忠奸,在它眼里,偃駟是個十足的壞人,難道這還不算是證據(jù)嗎?”
姬桓看著獬豸,輕輕搖頭,“他的過我無從查證,他的功卻是眾人皆知。功疑惟重,罪疑惟輕,人的事,還是留給人來斷定吧。”
“這句話從你們這種人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討人厭,這就是你們君子所謂的處世之道?”
“嗯,”姬桓看了看他,“算是吧。”
“姬子昭,”風隱收起笑容,正色道,“如果有朝一日讓我知道你做出這般事情,不管有沒有證據(jù),我都不會饒了你?!?p> 姬桓聽罷,低頭笑了起來,對風隱拱了拱手。
四人幫忙治好了神獸的傷,處理了滿是毒物的偃宿的尸骸,又參加了司寇的葬禮。
姬桓和風隱并未向其他人提起過偃駟生前最后所為,畢竟這位司寇也是個勤政愛民之人。
雖然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利用了自己一行人,但蓋棺定論,他終究還是善念仍存,沒有必要再給多災(zāi)多難的舒鳩添堵。
一來二去,幾人又在舒鳩城耽擱了七日,才重新動身。
幾人采買了食水物資,歸嬋采買了藥材,縉黎和姬桓正在歸置行李,風隱在樹下喂鳥。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粗獷渾厚的男聲:“請問旅舍之內(nèi)是否住著一位名叫歸嬋的姑娘?”
“歸嬋?你找她?”風隱將手中的米撒在地上,撣了撣手,打量起門外這個“壯漢”。
不過片刻,風隱就扯起嘴角,轉(zhuǎn)頭向屋內(nèi)喊道,“歸嬋姑娘,有位姑娘找你?!?p> “誰啊?”歸嬋應(yīng)聲推開門,“你們這么快就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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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四人來到瑤居賈行。
歸嬋要去和司行打聲招呼,剩下三人便在屋里隨意逛起來。
“先前登門之時未報家門,是小女的不是?!睔w嬋拿出玉佩遞給司行,“我與子瑤關(guān)系匪淺,這是她送我的玉瓊,您過目。”
“哎呀,這……”司行接過玉佩,端詳起來,“姑娘怎么不早說?要早知道是您,這筆錢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收的。”
司寇把信物還給歸嬋,轉(zhuǎn)身就去取了貝幣。
“我可不能白拿子瑤的東西,而且,這幾身衣服是我自作主張定的,怎么能讓你們賈行做賠本兒的生意呢?”歸嬋笑著擺擺手,并不打算接。
“而且,我沒想到,即使當時我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老板你對我也無任何偏見,而且態(tài)度和藹不失尊敬,感覺的確是賓至如歸,子瑤有你這種手下,難怪生意能做得這般紅火?!?p> “多謝姑娘夸贊,”司行抱著裝滿錢的布囊,放到歸嬋面前的桌子上,“宋子的朋友,我們理應(yīng)當成座上賓,怎么還能收您的錢?”
歸嬋不再接這話茬,“前些日子是你在照顧我,勸我不要卷進外面的紛爭,還讓我留在你這商行里休息,顯然是有保全我的意思,您這份心意,歸嬋感激不盡?!?p> “這……您這話就嚴重了,”老板嘴上謙虛,但心里還是有些得意,“您是我們的客人,保全您的安危是小店的規(guī)矩,我們瑤居行事一向如此?!?p> 在子瑤手下辦事多年,他對瑤居的大小事務(wù)一向盡心竭力,瑤居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瑤居的買賣能得人心,他自己也倍感欣慰。
“既然如此,”歸嬋點了點頭,“我這兒有個人,還須司行見上一見?!?p> 司行一愣,“不知姑娘想讓在下見的是何人?”
歸嬋笑了笑,抬手向外一指——
賈行門外站著一個身高近九尺的壯漢,身著華袍,半張金屬面具遮住鼻梁和眼睛,露在外面的下半張臉方正剛毅,右臉一道顴骨蜿蜒至嘴角的疤。
“施德厚,好久不見了。”
說罷,那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小巧精致的臉,正是瑤居的主人子瑤。
子瑤抬腿邁進正堂,“施德厚,你跟著我也有七年了吧?來到這舒鳩又是幾年了?”
施司行見到是子瑤,連忙迎上去,躬身行禮,“是,屬下來此已有五年之久。”
子瑤打量著賈行內(nèi)的鋪子,低頭看了看施德厚,嗤笑一聲,“既然你已經(jīng)跟了我這么久,那我平時里是怎么教你們的,你說來聽聽?”
縉黎忽然覺得這店里的氣氛有些不對,拽著三人打算離開。
還沒出門,就被子瑤攔住,“別走!幾位留步?!?p> 隨后她轉(zhuǎn)頭看著施司行,瞇了瞇眼睛,“我還需要你們幫忙看看,我手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