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賈詡談儒道(上)
“那你……就長話短說?!绷璋筒蝗葜靡傻目跉?,讓現(xiàn)場的氣氛,一時間竟然凝固住了,賈詡都不由滯了滯,頓了頓,才笑道:“那也得先等我……等我好好想想再說吧!”心里面卻也是在奇怪,剛才那一剎那,凌巴所透露出來的氣勢之凌厲,竟然連自己都被完全克制了。
凌巴無言以對,但已是說明了肯定,不過他是不會想到,自己剛才一下子,給賈詡造成了多少壓力和疑問。賈詡在考慮問題,凌巴卻也沒有閑著,當(dāng)然是腦袋,在精密地計算和工作著。
也就是這樣,房間里,兩人之間,有了這片刻詭異的沉默……不管是凌巴,還是賈詡,到了此時,卻似乎都無話可說,既然沒有話題好開頭,凌巴也只能閉嘴,等待著賈詡“想好了”然后開口打破氣氛。
兩個人眼神都是閃爍著,雖然誰都沒有開口率先打破這份沉寂,但顯然此時兩人各自心里面,也都在轉(zhuǎn)著自己的想法。
凌巴是想著,自己接下去該怎么說、怎么做,才能夠繼續(xù)掌握主動權(quán),引導(dǎo)著賈詡一步步走入自己設(shè)計好了的甕中;不過他也不會那么托大,知道賈詡不是那么好對付的,雖然現(xiàn)在兩個人的地位,不單純算是敵我,但在面對的時候,確實(shí)還是有些不自在。
而賈詡呢,或許真的像他說的,在考慮著怎么開口、怎么說;也或許……誰知道呢。
“我問你,你對儒家,到底了解多少;對道家,又到底了解多少?”終于過了好一會兒,賈詡才突然開口又是問道,雙眼盯著凌巴,眼眸中目光炯炯,讓凌巴不由一滯。而他這一滯的最主要原因,還是為了賈詡話中的內(nèi)容本身。
他不明白,賈詡怎么會突然問出這么一個問題來,貌似這和自己今天來這里要談的話題,沒什么關(guān)系吧?更和自己要和賈詡討論的事情也沒有關(guān)系,可賈詡總不成無緣無故地扯開話題,既然開口了,那就是他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開口,要說的也應(yīng)該就是回答自己的問題,難道說是這個問題里面,有著什么自己一時想不到的深層含義,而且和自己問的想知道的那個問題有關(guān)系的?不過心中縱有萬般疑惑,現(xiàn)在一時卻也無法得到解答。
不過他也不問出來,他知道賈詡這樣的人,不會隨便的開玩笑,他問這么一個問題,必然其中是有深意的,而自己不知道,只是自己暫時想不到那么多罷了。
想了一下,在腦海里籌措了一下措辭,凌巴深吸口氣,實(shí)話實(shí)說道:“說實(shí)話,對這兩家,我的了解都很淺薄。兩家的歷史么,說不上誰更久遠(yuǎn),而且其思想也各有特色。儒家起源于春秋時期,仲尼祖師推崇先周禮儀大道,思想自成一體,講求的,是克己、守禮,以人為本、以德治國,追求大同世界;而至于道家學(xué)說,則是出自老聃,后經(jīng)戰(zhàn)國莊周繼承并發(fā)揚(yáng)光大,講究的是無為而治、清靜自然、休為一體,莊周更是獨(dú)創(chuàng)逍遙道,究人生至理。兩派說起來,從單純學(xué)術(shù)角度,也應(yīng)該說是各有優(yōu)劣、各有千秋,不過也因?yàn)闀r代和背景的不同,所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樣。至少先朝文景治世,就是因?yàn)楦咦娼ǔ詠?,一直采取了休養(yǎng)生息的國策,也即奉行了順其自然、“無為而無不為”的黃老之道,對于當(dāng)時經(jīng)歷大秦橫征暴斂、更有楚漢爭雄之時,造成百姓流離失所、田地荒蕪、百廢俱興的國家局面,起了很好的緩沖的效果。后來,才有了文景、武帝乃至于先漢三百年統(tǒng)治、百年強(qiáng)盛。而至于儒家,這一家,最早在先秦時代,是很不受重視的,因?yàn)楹彤?dāng)時的歷史趨勢、時代背景和特定環(huán)境,都不太符合,而且孔老夫子所謂的大同社會,說起來也不太現(xiàn)實(shí),所以后來秦始皇建立秦朝之后,以法家為本,兼采各家,卻同時又要大力打擊儒家,甚至焚書坑儒,廢儒家經(jīng)典六藝,以致如今“樂”仍為遺憾;但等到了先朝漢武時期,董仲舒上表“天人三策”,龍顏大悅,欣以為然,并推舉全國,從此罷黜百家、獨(dú)尊儒術(shù),雖然其中難免有其與祖母竇太后爭權(quán)之部份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因?yàn)楫?dāng)時無為而治的黃老,已經(jīng)不再適應(yīng)了當(dāng)時百廢俱興、國力昌盛的現(xiàn)實(shí)局勢了?!敝皇莿傄徽f完,凌巴下意識心底就是一驚,似乎,這樣的對話,已經(jīng)是有違了自己的本意了,而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顯然也有些過了,自己的情緒一時沒有控制好,便成了這樣,到頭來,原來還是被這賈詡“算計”了。
不過只是這樣想著,凌巴反而沒有失落和憤怒的情緒,而是覺得這么才算正常。
很正常不是么?這至少證明了,賈詡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言語間對人也是絲毫不會讓的。
“……呵呵,我現(xiàn)在倒是有些好奇了,聽說你最初也不過是一個賤民出身,怎么卻有此等見識和勇力,就好像……嗯,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p> 賈詡或許只是開玩笑的一句,卻叫剛回過神來聽到的凌巴心底猛然地一抽搐。
自己還是表現(xiàn)的太過搶眼了啊,尤其是自己還有從前那個前身那樣的“歷史記錄”,前后對比一下,一般人都會覺得,這本不應(yīng)該是自己所能夠表現(xiàn)出來的一面,畢竟前后對比相差實(shí)在是太大了,如果中間沒有能夠解釋得通的理由,任誰也無法輕易接受這點(diǎn)。而凌巴之所以也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只不過是因?yàn)樵谶^去的時候,幾乎從來沒有人直接在自己面前點(diǎn)出過這一點(diǎn),所以凌巴也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忽略了,卻沒有想到此時在這里被賈詡再度提起來。
但心驚也只是一剎那,凌巴的心境,到了如今,可沒有那么容易被破,剛才又有了對賈詡的一點(diǎn)警惕,心防戒備了起來,而且來之前他做好了充足準(zhǔn)備,自然也包括了心理上的準(zhǔn)備,只是悄然將自己心頭想法深藏了起來,凌巴淡淡笑了笑,道:“只是一時急言,難免有些錯漏不足之處,先生且聽聽就是了,當(dāng)不得真的?!辟Z詡卻是搖搖頭,說出了自己的評價:“你說的總體,倒也不差,昔日武帝罷黜百家、獨(dú)尊儒術(shù),有優(yōu)有劣,但歷史自有其定論,此時卻不好評價?!?p> 凌巴認(rèn)真聽著,他開始覺得,這個話題,或許不像是他想的那么“偏題”了,里面還隱藏著什么?他說不清楚,但直覺上,感覺不會差的。
“但你對于儒家,還有道家的認(rèn)識,終究還是太過淺薄,落入了如這天下間大部分人一般的俗套境地?!辟Z詡又說道,只是在褒過之后,終究還是開始“貶”了。
凌巴聽得忍不住翻個白眼,心說都是你讓我說的,說的不好也沒有必要這么貶低吧?再說了吧,自己說的這些,雖然不算系統(tǒng)完整,但要說“俗套”,也應(yīng)該稱不上的,畢竟這也是后世“總結(jié)”的“經(jīng)驗(yàn)”嘛,哪有這么不堪,被這丫的隨便一句話就批駁得一無是處了?
賈詡卻根本不管凌巴是什么想法,他似乎陷入了一種回憶的狀態(tài)里,眼中閃爍起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其實(shí),先秦時代,思想文化何其璀璨,即便是漢武風(fēng)流,司馬相如之賦、太公史記筆觸,亦不能夠與之比肩,那個時代,是一個真正文化層起、文人輩出的時代。各種思想層出不窮,又各有所擅,自然,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沒有一種完全完美的思想,有的,只是最符合需要的。除儒、道兩家之外,尚且還有墨巨子的墨家、孫伯靈的兵家、韓非子的法家……陰陽家、名家……那,才是真正的百家爭鳴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