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賈詡的語氣,凌巴也不太介意,至少是暫時,他們還是兩個陣營的,既然是對立陣營,這樣已算正常,也不必計較這點口氣的問題了,臉上掛著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嘴里輕聲道:“其實,我一開始,并沒有覺得你和這件事情會有關(guān)系。我早就知道你了,原因你也不需要知道,而且我對你的了解,只比你想象的多,而不會少。所以在這件事情很早的時候,我就有想過了,會不會這里面有你的身影在?但我一直不肯相信,或者說是不想、不愿相信,你知道,這都是為什么嗎?”
賈詡波瀾不驚,“為什么?”
凌巴道:“因為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一個人?!焙芎唵蔚囊痪湓挘璋驮敢庀嘈啪褪沁@么一句話,就有著足夠的分量,尤其面對著的,是賈詡這般智力牛人,凌巴相信,他能夠體會出自己這句話中的含義。
一下子,兩人之間便沉默了下來,凌巴突然感覺有些蕭索,不愿說話,而賈詡,也沒有率先打破。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卻是問了一個問題:“為什么你要相信我?”
“與其說是相信你,不如說是相信我自己?!绷璋汀凹m正”了一下,然后說道:“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他點點頭,又笑著道:“但我希望你能夠先誠實回答我的問題完,再來考慮問我這么些問題?!?p> 賈詡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好?!币痪涫趾唵螀s肯定的回復(fù),卻讓凌巴心頭雀躍,他相信,只要賈詡給了他這么一個問話的機會,那么他就等于是先成功了一半,今天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至于接下來要怎么說怎么做,來的路上他都想好了,他心里早就有了譜,所以此時的笑容也顯得自信滿滿,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便油然而生了。
其實,一個人的氣質(zhì),所能夠帶來的影響太重要了,尤其是在人際交往中,在與人交談的時候,獨特的氣質(zhì),能夠為人帶來不少的加分,而凌巴此時的表現(xiàn),顯然已經(jīng)開始有點入得賈詡的眼了。
“我問你,你是哪里人?”凌巴并沒有著急著一開始就直入主題,他要慢慢來,將話題掌握在自己手中,要做到這一點,便要引導(dǎo)著賈詡,讓他跟著自己的思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涼州,武威?!痹尞惪戳肆璋鸵谎?,賈詡還是回答了,在他心里也是覺得,凌巴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把自己的母親接來了,那么肯定也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有關(guān)的大部分公開的信息,只是覺得問這些問題多此一舉了。
不過想到了這個問題,賈詡又不由一驚,心想難道剛才凌巴是詐自己的?可是看著也不太像啊,他的表情和語氣,都讓人相信他是在說實話的。
其實,即便是以賈詡的智慧,此時一時也是猜不透凌巴開頭這么問的意思究竟為何,而凌巴要得就是這種效果,卻沒有多給他思考的時間,又接著問道:“你家里,除了老母之外……還有誰?”
碰到了這個問題,賈詡明顯謹慎了許多,剛才的一點疑慮似乎也打消了,但思慮了一會兒,還是說道:“目下家中就只有老母一人,再無他人了……”說到這里,他眼中晃過了一抹異色,凌巴在其中,恍然看到了一絲悔恨的情緒,心中不由一動,暗自記下了這些,不動聲色繼續(xù)問道:“你在武威的時候,有何職位,又為何跑到洛陽來了?”
“我原本是西涼太守、司隸校尉董卓帳下的參事,在武威別駕為牛輔辦事。不過來到洛陽,和公務(wù)無關(guān),只是為了我私人的一些目的……”心里更加奇怪,賈詡卻還是鬼使神差的,一一回答了,但他知道,即便是他不說這些,凌巴也早晚會知道,甚至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全部,因為這些是只要和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隨便查一下便查得到的公開訊息,他根本沒辦法隱瞞和掩飾。
心中不由狂呼一聲:終于到正題了!但凌巴還要保持臉色鎮(zhèn)定,繼續(xù)問道:“那么,你有什么私人目的?”他的呼吸,仿佛都在問出了這個問題的剎那間,變得急促了許多。
說了這么多,前面那些與其說是詢問,其實凌巴早就肯定了那些問題的答案,只不過或許是心理上尋求一個確認而已,而所有的一切,只為了引出今天這所有話題背后最終的目的,也就是這么一個問題。
就是這么一個問題,卻承載了這一次洛陽大劫中逝去的那些人的性命,還有洛陽所遭受這么一遭的一筆不小的損失。
而對凌巴來說,這些卻還不是最關(guān)鍵的,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會總是糾結(jié)于過去曾經(jīng),一切都要朝前看,向著未來看,他猶是如此,所以他不會追究太多以前如何如何,只會想著以后如何如何。
不管賈詡過去做過什么,只要今天的問題,他回答的令凌巴滿意——也就是至少要能夠不至于壞到讓凌巴受不了的地步,或者是他想的“有苦衷”。
心里在叫著“說出答案、說出答案”,但面上的表情,不是故意、而是必須,凌巴還要做出一副不那么回事的樣子。
其實他完全不必這樣掩飾的,就算這樣掩飾著,賈詡自然也能夠發(fā)現(xiàn)得了,不過也不知道該說他是狗屎運期,還是偶然巧合的碰撞總是在人的不經(jīng)意間產(chǎn)生,在他這般之后,賈詡竟然好似沒有察覺一般,眼神中帶著一絲絲的緬懷和悔疚,他開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深吸口氣,賈詡眼神變得清明了許多,對凌巴強笑道:“或許,我這么選擇其實是一個錯誤,但我并不后悔,真的?!?p> 并不后悔?凌巴心中冷笑,眼神的確是騙不了人的,至少,在真情流露的時候,是人怎么也無法掩飾得了的,就剛才一剎那賈詡的異樣,使得他現(xiàn)在這番話,怎么聽起來怎么沒有說服力,更是有一種特意掩飾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但凌巴并沒有直接點破,他也看出了賈詡的情緒,此時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他也時刻在注意著,擔心是不是等一下會發(fā)生什么意外,一邊小心注意著,他又接著問道:“你的選擇,什么選擇?”
賈詡的情緒,很快調(diào)整過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這不由得讓凌巴心里暗贊,智力牛人就是不一樣,而且從人生經(jīng)歷上來說,這賈詡比之郭嘉他們,還更要豐富,有著充足的閱歷做底,他在某些事情的看法和處理上,可能還要更有深度遠超于現(xiàn)在的郭嘉,至于小諸葛亮,他還有太長時間的一段成長,凌巴也不可能只巴望著他這一個謀士,所以對于賈詡的看重,就完全在情理當中了。
賈詡頓了頓,眼神恢復(fù)了一貫的冷靜深邃,沉吟著回答道:“其實這件事情的起因,也很簡單,因為朝廷害死了我的一個好友,而此人救過我一命,我欠他一個承諾,所以即便只是為了他,我明知道這個決定是錯誤的,也必須要去做。至于家中老母,我將她寄托在了值得信賴的朋友家……”說到這里,他又看著凌巴,意思凌巴自然知道。
點了點頭,凌巴也道:“你放心,你朋友與你母親都沒事,我原本打算讓你朋友也一起來的,只是他故土難離。”
賈詡沉默的點頭,顯然那也是了解那朋友的性子,并不奇怪,到這里,他也算完全信服了凌巴說的話了,至少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
凌巴卻有點兒不滿足于這個答案,這樣的答案,看似很合情理,如果他不是覺得自己足夠了解賈詡,他說不定也就這么相信了,但他知道,賈詡沒有理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而且對方還死了,就做出這種完全將自己搭進去的事情,后面,或許另有緣由。
一看凌巴眼神,賈詡就知道他并沒接受自己這樣的解釋,苦笑了一下,賈詡道:“或許真的是詡小看了將軍,好吧,這事情,還需從長計議。”
“那你,就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