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與上部不用攪拌，”劉昌郝站在塘邊大喊道。

　　怕的是底漏，側(cè)漏問題不嚴(yán)重，明年自己還要種上菰藕菖蒲。也不能擴大到中上半，那面積會增加多少，會用多少淤泥？韓大虎走過來：“劉昌郝，雖蓄水，用度太多?！?p>　　韓大虎講義氣，知感恩，對劉家一直很敬重，劉昌郝也比較尊重他，沒有將他當(dāng)外人，有的，也對韓大虎說了，包括如何讓山塘蓄水的辦法。但看到劉昌郝的用工量，韓大虎也感到肉痛。

　　劉昌郝笑笑。

　　若是原來，用工量并不是太大，就著祖母挖的山塘坑，開挖一個八九畝大小的山塘，自家?guī)装佼€地的澆灌也夠了，用工量不大，用度也不會大。只是鞭炮的收益助漲了他的“野心”，山塘從八九畝變成了三十畝，無疑工程量也翻了好幾倍。

　　“對了，韓叔父，梁小乙欲從軍，想拜你為師，學(xué)習(xí)射藝?！?p>　　在古代拜師是一件很嚴(yán)肅的事情，不但要拿拜師禮，一旦拜了師，以后看到都要行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略過夸張，但至少終身得維持著表面上的尊敬。

　　“他傻了，從何軍！”

　　“我家在壟上，影響不大，梁家在村中間，村風(fēng)敗壞，忠厚人居于其間，必不適也?！币膊粌H如此，梁小乙想往外飛，不是飛，它能稱為一種夢想，因此劉昌郝那天才沒有繼續(xù)反對：“且我已經(jīng)替其準(zhǔn)備數(shù)策?！?p>　　劉昌郝將他的安排一一道來。

　　“你們兩家……”韓大虎樂了，真是鐵哥們兒：“縱是上禁兵，京城物貴，未必及汝村?！?p>　　“看其成天份努力運氣，若揀為上禁兵，起點亦不低?！?p>　　想在京城生存，上禁兵還不行，然而梁小乙歲數(shù)還小呢，身體素質(zhì)也不差，若是以后混一個十將，能勉強在京城生存，至少比在劉梁村好。

　　在河?xùn)|或在教場，韓大虎都與官兵打過交道，因其腐朽，韓大虎不大瞧得起，不過具體到軍中的細(xì)節(jié)，韓大虎不清楚了，他只好說：“等你家活計結(jié)束，讓他來我家?！?p>　　入了九，一天比一天冷，隨時都有更強的冷空氣到來，每一天都是極寶貴的。宋朝臘月初八也有一個重大的節(jié)日，叫臘日節(jié)，也就是后來的臘八節(jié)，站在官方立場，比端午中秋重陽還要重視，民間也比較重視。然而劉昌郝加了十文錢，讓大家繼續(xù)開工。

　　只是這天劉昌郝?lián)Q了一個花樣，將劉家的撈泥船放到蓄水塘里，安排人手，在水草茂盛的地方撈淤泥，撈好后，立即拋到岸邊。初十，天氣又變了，劉昌郝立即安排人將這些帶著許多水草根的淤泥運到新山塘，陸續(xù)拋入到已經(jīng)攪拌好的地區(qū)。第二天北風(fēng)更緊，劉昌郝又加了十文錢，讓大伙繼續(xù)做活。這時候下雪，只要雪一停，天便會徹底冷下來，人也無法下塘干活。

　　好在劉昌郝有了準(zhǔn)備，正好臘月，農(nóng)村比較閑，劉昌郝一下子請了兩百多勞力。雖然做工時間短，人多，山塘的攪伴也到了尾聲。

　　至于耕地上的淤泥，三百多畝耕地呢，有多少淤泥放不下的，也未完全指望淤泥。

　　下午雪越下越大，沒辦法做活了，劉昌郝宣布停工。

　　秦瓦匠去掘渠首，劉昌郝發(fā)工錢，大伙拱手道謝，一個個很開心地走了。開心不是為他們的工錢開心，他們的工錢是小頭，大頭是在作坊里呢。劉昌郝回劉梁村，工程結(jié)束，梁小乙好去棘嶺寨拜師。

　　外面在下雪，越是下雪越要去，這樣才顯得尊重。梁三元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拜師禮，兩匹彩絹，兩包茶葉，兩大塊腌肉，兩大盒從烏頭渡買來的果子。全部是兩，宋朝對數(shù)字也講究，喻意好事成雙。

　　“小乙哥，我陪你一道去?！眲⒉抡f。

　　“不用，”梁小乙想也沒想就立即拒絕，拜師，得行大稽首禮，與跪禮略有區(qū)別，梁小乙感覺若劉昌郝在邊上，他會丟人。

　　“好吧，你去?！?p>　　外面正在下雪，對于劉梁村的人來說，并不算什么。

　　劉昌郝站在雪地里，呆呆地看著梁小乙的背影，他在想自己沒有繼續(xù)阻止，是做對了的，還是做錯了的。

　　站了一會，回家，居然看到朱三正坐在自家吃茶，看到劉昌郝回來了，立即問：“劉有寧，你家鞭炮幾時做好？”

　　這場雪下的很不好，若是再晚幾天，那怕多花一點錢，未來山塘漏水率會更低，以及這個鞭炮。

　　劉昌郝無奈說：“還有三四天?！?p>　　為了搶時間，他幾乎絞盡腦汁，但數(shù)量太多，讓他也無可奈何。

　　“你昨天應(yīng)送一批鞭炮去京城?！?p>　　皆擔(dān)心哪，到了這時候，惠民河說冰封就會冰封的，不然朱三也不會冒著大雪，刻意趕到劉家追問了。

　　“我也想過，然恐隨時落雪，鞭炮不能受潮，我豈敢運？只能等此場雪落完，我立即將家中所有鞭炮運走?！?p>　　只要將這批鞭炮及時運走，后面的數(shù)量不多，大不了多出運費，用牛車驢車，一車車?yán)骄┏恰?p>　　“明年還須早做?！?p>　　“今年我便想過須早做，然經(jīng)濟周轉(zhuǎn)不開，無奈也。三郎，上次托你打聽之事，你可問過？”

　　“問了?！?p>　　朱三仔細(xì)地打聽，居然讓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奇的世界。古代人也有古代人的智慧，劉昌郝說早上市三四十天，只能稱為早上市，朱三說的嫩葫蘆才是真正的反季蔬菜。

　　但打聽后，朱三才知道原來有無數(shù)人在為這個早上市或反季上市努力著。

　　如眼下的蔬菜，常見的是青菜，大白頭（大白菜，又叫白菘菜，或菘菜），小白頭（小白菜），黑白頭，豆芽，波棱(菠菜)，價格也不貴，同樣是朱三家常買的蔬菜。

　　市面上可不是這幾種蔬菜，有不少乃是窖藏菜，于九月或十月，在向陽之處挖四五尺窖坑，一行菜一行土，再用草秸厚厚覆之，經(jīng)冬取出。以及更復(fù)雜的沙藏、冷藏、混果、蠟封、密封等貯藏手段。不但會貯菜，也會貯水果。

　　易貯藏的隆冬取出，價格不會貴多少，少者只有一兩倍，多者不過三四倍，如山藥、薄荷、嫩姜、蘿卜、芋頭、梨、沙果。不易貯藏的則會很貴，如生菜、芹菜、葡萄，只要隆冬拿出來未壞掉，往往會翻上數(shù)倍數(shù)十倍的價格。

　　這屬于藏的方法。

　　還有一種是種的方法。

　　唐朝便有人利用長安城外的溫泉水種植反季蔬菜與花卉，包括牡丹。

　　開封沒有溫泉，但有人發(fā)明了一種更高明的方法，先挖一個地房（稍大的地窖），下面放上若干馬糞，利用馬糞發(fā)酵時所產(chǎn)生的熱量種韭黃，當(dāng)然，這種種植方法，面積有限，熱量有限，產(chǎn)量也有限，還容易產(chǎn)生各種問題。但只要種出來，往往一斤需幾百文錢，被貴人家稱為“珍菜”，尋常百姓連問價的勇氣都沒有，反正包括朱三在內(nèi)，統(tǒng)統(tǒng)買不起。

　　雖然這些與甜瓜無關(guān)，卻能做參照物對比。

　　朱三也說到甜瓜，有早上市的甜瓜，早的有限，僅十天八天，其價能貴上五六成。通過這些對比，朱三做了一個估計，若是種得好，口感不差，品相也好看，若是早上市三十多天，能比平常貴上三倍。

　　朱三還是不大懂，劉昌郝說：“你所言早市瓜，非是五色瓜，乃是小瓜種，產(chǎn)量有限，甜度有限?！?p>　　換成正常時季，五色瓜也比其他的甜瓜賣的更貴，不但貴，因為五色瓜生長期長，上市更晚，雖然不是估多少到時候就能賣多少，但這些得全部知道，不要小看了早上市三十多天，也是開天劈地頭一遭的事。

　　沒有準(zhǔn)確的參考物情況下，必須各方面都要比較，才能清楚地給它的價格定位，不會被果子行將價格壓了下去。

　　其實它真的很重要。

　　或者這樣比喻，不考慮早上市，每斤五色瓜成本可能接近一文錢，售一文半。無法計算的不是產(chǎn)量，是肥料，但肥料成本不能一起攤到瓜上，不種瓜，也需年年施肥，才會替未來大規(guī)模移載花卉打下一個好底子。

　　想要早上市，需要一些手段，成本可能會達(dá)到兩文多錢，若是手松一松，多發(fā)一些獎勵，結(jié)束后能超過三文錢。價格翻上一番，都不會種早熟瓜。只有達(dá)到四五文錢時，才值得一種。六文錢，才能正式稱為值得種。并且每增加一文錢，都是凈得的！

　　外面雪越下越大，天也漸漸黑了，朱三只好留在劉昌郝家過夜，劉昌郝親自做飯菜，一會兒晚飯做好，四個人坐起吃晚飯。韓大虎也在棘嶺寨那邊留梁小乙吃晚飯，吃過晚飯，梁小乙高一腳低一腳地摸到劉家：“昌郝，韓師傅讓我明日隨其狩獵?！?p>　　“狩獵好啊，小乙哥，韓保正生于邊境，雖對軍旅內(nèi)部事務(wù)陌生，然能站在旁觀者角度去看邊境軍民，敵國軍民，你須多問問。”

　　若論“眼界、大局觀”，恐怕后來的戰(zhàn)神章楶也不及劉昌郝，落到實處，或細(xì)節(jié)，劉昌郝連韓大虎也不如。既然梁小乙想從軍，只好從各方面去培養(yǎng)，至于梁小乙能不能用上，天知道。劉昌郝又繼續(xù)教梁小乙春秋與孫子兵法。

　　第二天天不亮，朱三便將劉昌郝叫醒。

　　外面的雪住了，可昨夜的雪下的很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雖住了，風(fēng)沒有停，刮在人臉上，似是刀子攪。

　　真TMD的冷，劉昌郝心里默念了一句。

　　兩人不顧未洗臉，穿衣出門，路上不但有許多積雪，還結(jié)著冰。

　　朱三現(xiàn)在對劉梁村情況比較了解，擔(dān)心地問：“不知紫峰口能行車乎？”

　　若是冰結(jié)得多，車子上去必然打滑，邊上又是崖壁，雖然不太高，也有好幾十米，掉下去能有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