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盈落在閣院石階之上。

　　晚風(fēng)襲人，曲水迎風(fēng)，漣漪遠(yuǎn)波，月映其中，華覆其涼……

　　青緞月襖的鳳衣，與柳林深處一個著黑絲袍的男人對望著，蟬鳴也停了。

　　黑絲袍之人腰束長劍，紅纓綾，一看便知是死士，卻是一個兵刃外露，尚不得從容的死士。

　　祁琳心中想罷，只見他單膝曲地，在水對岸向祁琳行禮，鳳衣單掌暗送一股勁力迎他平身，尚未正視這人，她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對方明了，便轉(zhuǎn)身欲回閣中……并不理睬！

　　眼前這著黑絲袍的人叫晏云白，與祁琳有過一面之緣，乃是祁琳二哥祁信座下心腹之一。

　　祁信封宮青鸞宮，人稱子信公子，年長祁琳許多歲，因主公長子祁森，早早送入了京城，子信公子雖排行在二，但出道以后便成了北祁的中流砥柱。

　　子信公子近身死士有四人，晏云白排在最末，年紀(jì)最小，資歷最淺。

　　四人中為首的名作張?zhí)?，張?zhí)な亲有殴犹旖《嫉膶m守，他與子信年紀(jì)相仿，這二人可謂不啻兄弟，同干戈，互提攜，共患難，先成誼，后成仕。是故四人中，張?zhí)じ苋俗鹁?，不比一般的奴仆死士?p>　　宴云白私下里要叫張?zhí)ひ宦暣蟾?，而他還是少小兒郎，沒有多大的名氣。

　　當(dāng)年主父親自挑選十三名潯陽衛(wèi)，給他近身調(diào)教使用，然而子信公子自負(fù)才能，只由這十三人之中挑選出四人，為張?zhí)?、鄔明堯、徐簡婷、晏云白……而這之中的徐簡婷，便是祁琳手中徐簡玫的孿生姐姐……

　　祁琳見著晏云白，便知張?zhí)げ贿h(yuǎn)已，此趟前來，必是祁信有意幫她。

　　祁琳深知張?zhí)げ粫叛缭瓢转?dú)自前來！

　　只是晏云白不及黎鳧資深，又無經(jīng)驗(yàn)，且不諳熟鳳衣的脾氣……是故不敢牽涉別人，夜中前來，生怕子信公子相助之意，惹了別人的眼，給鳳衣添置了麻煩。

　　然而對于子信派遣人前來，這其中的玄妙，鳳衣是明白的，事態(tài)若不緊迫，二哥是不會插手的！

　　子信作為一向穩(wěn)準(zhǔn)，即出手，便不會只派個不經(jīng)事的晏云白。

　　晏云白與自己手中的八燕相比，還要年少些，他只有十六歲，少小兒郎。

　　祁琳心知，若自己不去叨擾，張?zhí)で也恢鹊胶螘r，才肯現(xiàn)身。

　　是故祁琳轉(zhuǎn)身就走，于晏云白毫不留機(jī)會，可憐這孩子，表面上是欺他年少，實(shí)是在逼張?zhí)がF(xiàn)身。

　　果然，祁琳聽見耳后有些聲響，是鐵器落地之聲……回頭一看，晏云白尚未敢動作，還在對岸傻站著，而湖邊另有一抹黑絲袍影，已然倒映水中……

　　而那鐵器落地之聲，可見水岸這邊之人頭上有一條長長的銀質(zhì)發(fā)鞭，發(fā)鞭落地，就會有拖拉的鐵器之聲！

　　這人眉長宇淡，目闊神炯，鼻顯勾翹，唇薄齒白，臉型又如江南人般小巧，似是異域來人，正是玩世不恭的張?zhí)ぁ?p>　　男子之中，他頭發(fā)算長的，束發(fā)之物是銀鏈所制，銀光閃閃，長鏈及地，許有兩米長，更顯得頭發(fā)要比一般男子長一些。

　　這銀鏈子張?zhí)す芩邪l(fā)鞭，是他兵器之一，早已聞名在外。

　　張?zhí)づc祁琳只隔一彎曲水，卻毫無敬色，相望一陣，他竟然撲哧一聲嬉笑開來……目光更顯得華炫灼人……

　　只一瞬，他目眶溫潤之色已顯，是脫去了人前的風(fēng)流佯裝，滿面邪氣也散了，竟有一瞬間的溫如璞玉。

　　祁琳面上也毫無厲色，張?zhí)ひ皇痔崞鸢l(fā)鞭，繞在手里，轉(zhuǎn)過頭向晏云白微微頷首，示意他留守在外，他便大步入閣，走在祁琳之前，為她掌燈添蠟，從容的很！

　　張?zhí)さ拈_闊，不只是開闊，更是他與尊主之間的默契，然而他畢竟是仆，是祁琳兄長的心腹，只是有著不同于黎鳧的規(guī)矩，不同于明阛的放肆，不同于肖纓的尊敬，不同于燕兒的主主仆仆之謙。

　　張?zhí)づc祁琳落座，祁琳在上，張?zhí)ぴ谙拢欢@尊卑卻一點(diǎn)也看不出來，張?zhí)ぜ词瞧陀质强?，卻先對閣中風(fēng)水布置侃談一番，具細(xì)之處如數(shù)家珍，說的頭頭是道，仿佛說著自家的宅子，祁琳言語雖如平日一般清冷，但張口便道了一聲‘張大哥’。

　　祁琳：‘張大哥往嶺南走一遭，越發(fā)爽趣了’

　　祁琳意在于他的大開大合，過于貧嘴了。

　　張?zhí)れ拍恳晦D(zhuǎn)，淺笑答道：‘一別五小姐也近三個月，小姐兩個月前出道之際，張?zhí)し罟又綇?fù)嶺南事宜，未來得及送五小姐一程，恕罪恕罪……’

　　祁琳:‘哪里，見張大哥神采，嶺南一遭定然立功不少！’

　　張?zhí)ぃ骸逍〗阒囐澚?，都說我是個碌碌的脾性，容不得手下人磨蹭，雖見效，這手段卻不比五小姐仁慈?！?p>　　張?zhí)さ氖侄危闶且慌e：‘屠’。

　　祁琳聲色暗下，淺聲道：‘張大哥這話有趣，張大哥此遭，怕不是來看小妹的吧？’

　　祁琳言歸正傳，張?zhí)ひ膊缓迷诖蛉ぃ拥剑骸罟又?，助鳳衣小姐建功而返。’

　　祁琳：‘哪里是來助我…明明是別人說不得的…二哥才派張大哥來做說客?！?p>　　張?zhí)は惹坝性?，夸贊祁琳仁慈，由有所指，祁琳哪還能聽不清這話的端倪，張?zhí)ご嗽獗厥莵碜稣f客的，不然必不會以他殺人成事的手段，來與祁琳智取的手段相比。

　　殺人成事之舉，確有果效，見效且快，又少有損失，只因祁琳不屑；難耐空有一身武藝，要來做屠夫不成！

　　若論武藝，雖沒正經(jīng)比試過，祁琳若不犯病，眼前這張?zhí)ひ矝]有必勝的把握吧。祁琳若非急于修煉，又豈會落得這一身病勢……

　　祁信會派張?zhí)碜稣f客，必然是此事不便再拖延了，但鳳衣最不愿見血腥，讓她用武力解決，正中了心下‘勝之不武’四字！

　　祁琳又豈能不了解張?zhí)?，張?zhí)こ鲂袔е淘瓢自谧笥?，那他從?nèi)宗到江浙必然也帶了死士，祁琳明白只要近日之內(nèi)她再無舉措，張?zhí)づ率蔷鸵曾P衣之名，為她建功立業(yè)先斬后奏了！

　　祁琳一嘆，這是二哥的意思，無論如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北祁人心不可散，是祖訓(xùn)，亦是這些年來她在維護(hù)的，兄妹親疏自不可斷！

　　而今，便是她二哥為她立威，縱然手段狠厲，祁琳也萬不能說個不字。

　　今日來的若不是張?zhí)ぃ蚴莿e人，祁琳必然會鉗制住這說客，子信便左右不了什么，亦不會傷兄妹情分，可惜子信防即防在祁琳之智，偏偏把張?zhí)牡崮铣坊貋?，直奔此地而來?p>　　祁琳思忖良久，張?zhí)o聲在側(cè)，祁琳所想張?zhí)び重M能不明白，但憑張?zhí)]跪過鳳衣，私下稱著五小姐，但憑祁琳喚他一聲張大哥，便可看出這之中的交情，畢竟算是一起長大的交情，對張?zhí)ぎ?dāng)真是無措，祁琳一時不置可否！

　　張?zhí)に剖切闹敲?，祁琳只有妥協(xié)，轉(zhuǎn)口來解尷尬：‘我于滇南直抵此地，尚未回內(nèi)宗，已有數(shù)月，內(nèi)宗可好？’

　　祁琳無奈，放下心緒，此事先作罷，也怪不得張?zhí)?，今夜侃談，不如像從前一樣，以老友待他，倒是會愜意幾分?p>　　聽得張?zhí)み@話，祁琳故意打趣激他，直接道：‘四姐手下第一力將，黎先生也來助我，想必四姐十分安好！’

　　祁芙雖是長小姐，號明源，但總體排行在四，祁琳排行在五，是故偶爾能聽得她叫四姐。

　　不難想到，只要黎鳧能安心在外，那么其主必然處于順境。

　　張?zhí)ぢ砸话残?，心知祁琳話中故意逗他，一瞥祁琳，欲沖口而出，卻不知哪來的羞澀……

　　祁琳又打趣道：‘張大哥……好自為之，流水有意，落花無情，難免終成悔恨?！?p>　　張?zhí)ば闹幸寥耍闶敲髟础?p>　　他在外雖然玩世不恭慣了，但并不是放肆無度的人，他心中有數(shù)，他與祁芙畢竟是主仆，且永世主仆，并不會因子信與他兄弟相交，祁琳讓他三分薄面，他就能平步青云；在主公面前他與黎鳧、明阛、八燕，毫無差別，區(qū)區(qū)一個鳳衣就可持他于股掌之中，他張?zhí)び謶{什么在主公面前立足呢？又憑什么可以配得上北祁的嫡女呢？那是主公的掌上明珠，亦是北祁權(quán)利的核心！何況北祁的女兒，何時來的婚喪嫁娶，殺手大忌！

　　張?zhí)こ谅晣@道：‘張?zhí)っ靼?，五小姐仁至義盡，張?zhí)こ卸髁恕！?p>　　祁琳聽這話，有些溫怒，道：‘我并沒有呵斥你的意思，張大哥對于四姐，過于敏感了?！?p>　　張?zhí)ぃ骸∽??！藭r的張?zhí)?，神情瀟落，怕是別人都未見過！

　　祁琳：‘張大哥之所以要好自為之，小妹是怕對大哥有所傷害，四姐的脾氣，張大哥是知道的?！?p>　　這些年，明源對他無意，便不是朝夕可變的……

　　張?zhí)ひ菜闶桥c他們兄弟姐妹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來已非朝夕，然而祁芙仍是落花無意，張?zhí)ひ苍撌帐招牧恕?p>　　祁芙年長祁琳兩歲，年已十九，已非豆蔻梢頭，已過女子立冠之齡，如張?zhí)げ辉缭鐡]劍斷情，怕是要永無絕期了。

　　張?zhí)らL聲一嘆，道:‘罷，五小姐心意張?zhí)ば念I(lǐng)了，今夜不勞小姐安置，我與晏云白自行安排，若叫黎先生看見了我，免不了的張羅，總是不如不見的，我名聲在外，總有些不好聽的！

　　祁琳微微頷首，親自送張?zhí)こ鲩w，他的手將發(fā)鞭纏繞的更加緊了，那系著發(fā)鞭的頭發(fā)被拉得筆直，想必他心中對于這份感情困苦極深，不然不會讓自家頭發(fā)受罪。

　　祁琳眼中看著，心中明白，卻無語可對，垂目送他，一時間心里也跟著苦澀。

　　都說情債是雙方傫下的，而明源對他本就無意，只是張?zhí)な厮嗄?，如今叫祁琳這旁人看來，倒像是姐姐負(fù)了張?zhí)?，這又能怨誰，是情債，卻非兩情相悅之情，于殺手來說無異于流血舍命，大忌！叫張?zhí)ば闹性跄軣o火，他是仆，是忠，誰叫他又不是個愚忠無情的仆！

　　清晨肖纓再來，又是這小橋流水，曲水岸，華箏古琴猶在，仙樂隨風(fēng)傍水遠(yuǎn)去……

　　青柳新芽，肖纓延廊尋聲而來……

　　本以為是媛玉為話別嬌主特來獻(xiàn)曲，怎料得這曲彈得不同于往常，時而山草水歌，時而梟雄爭霸，時而柳榭伊人，時而后庭落花，往日里，媛玉所彈奏的并不會如此龐雜……

　　待肖纓走近，見著琴女，卻是祁琳。她退去月襖，披著夏紗，長發(fā)散著，如癡如念。肖纓本是不愿打擾，然而祁琳琴音鏗然而斷！

　　祁琳莞爾笑道：‘弦斷為知音……’

　　肖纓知道祁琳耳力相當(dāng)，必然是她的心氣兒擾了嬌主。

　　待肖纓走近，小聲道：‘小肖哪里算什么知音！’

　　祁琳對她淺笑，便又催她對韓氏查的在快些，肖纓只知昨夜張?zhí)砹?，猜想這其中有些緣故，卻又不好直接問，只得頷首應(yīng)道：‘過一刻，我便與鶴兒前去?！?p>　　祁琳離琴起身，沿曲水前行，肖纓在后隨幾步，道:‘天清氣涼，嬌主又近琴逢水的，不如小肖去取件衣裳……’

　　祁琳不知何來的笑意，兀自一笑，微風(fēng)迎面，絲發(fā)輕輕舞起，道：‘不必，小肖退下吧?！?p>　　肖纓察覺祁琳神色不對，心知有事難平，一時猜不透是張?zhí)ぃ渴琼n氏？或是又有了什么動靜。

　　祁琳沿水走了百步，便到了一處小齋，宅院不大樹木卻多，有一白袍之人立在樹下。

　　待祁琳抬眼去看那樹木，正是兩棵同根梧桐交在一起，枝丫交錯，互相遮掩。

　　祁琳好似受了涼，淺咳一聲，羅止員聞聲開啟小齋門扉將她迎入，道：‘黎先生清早出去了，五主稍等片刻?！?p>　　祁琳：‘止員先生怎知我為黎先生而來？’

　　羅止員：‘嬌主是為屬下操心來了，嬌主是怕今日尚可，往后再難啟齒了?！?p>　　祁琳：‘羅先生知我……?！?p>　　羅氏：‘明燕有嬌主，莫大的福祉，換了別人，怕已立斃?！?p>　　祁琳：‘不枉這一場主仆……’

　　羅氏：‘卻不知小姐有沒有動人的說辭，明燕畢竟是犯了錯?！?p>　　祁琳沒有順言而攀，只是開門見山：‘先生以為，如若我解散八燕，可否換得黎先生對明阛間接施恩？’

　　羅止員有些不太好說了，也沒想到祁琳舍得下這樣的賭注，這哪里是她處事的方法。

　　羅止員心中，雖早已選定了祁琳的曲南殿，卻不知道是不是該投奔的時候……看向那兩棵相交的梧桐，悠悠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冷看祁琳一眼，祁琳便不自在，待風(fēng)聲吹過，祁琳也便懂了，付之笑意，道：‘止員先生說的有道理，黎先生自然不會為難了小輩，想鳳衣今日來的唐突……’

　　羅止員有些局促，低聲道：‘小姐解散八燕，無異于自斷羽翼，止員此話不敬，您斟酌才是?！?p>　　祁琳泯笑，似是此事輕佻，實(shí)則不然，輕聲道：‘這倒不是羽翼之事，保明阛一命，我勢在必得，黎先生是姐姐梅花墓中人，主管司法，無論誰人犯錯，向來沒饒過誰，如今難道要叫我削了姐姐的羽翼嗎！羅先生是怕我以八燕相逼，與黎先生僵持了吧。’

　　羅止員緩緩頷首，道：‘于我等眼中，小姐此舉，是……?！?p>　　祁琳：‘如何？’

　　羅止員：‘不該…’

　　祁琳：‘若非黎先生，我也不會如此這般，若對別人，我知道這逼人太甚，黎先生是姐姐派來幫我的，我自然不該拿出這些利弊?！?p>　　羅止員：‘止員不明白，既然沖著黎先生，又為何不叫逼了？’

　　祁琳：‘黎先生是元老，不會計較，自然明白我這是敬他，并非相逼，何況我擁戴姐姐，早有解散八燕之意?！?p>　　羅止員無奈道:‘黎先生若得知小姐百般信任，定然效身以報主恩了。’

　　羅止員明白，八燕一散，明源手下近年培養(yǎng)出的五人隨即便可成名，黎鳧又豈能不為自家主人謀個美名！

　　祁琳這個買賣，做的也太仁義了，羅止員想不明白，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祁琳：‘黎先生是兩代舊故了，即是主父挑選的，又隨了姐姐這些年，哪有不信任的道理，何況聽聞黎先生與康先生都隨過長兄，便都是我北祁的忠貞之士?！?p>　　羅止員：‘快哉，五主今若交下黎先生，那與明源小姐的風(fēng)鹿臺之間，便又多了個幫手。’

　　羅止員無奈之言，祁琳倒也明白他的心機(jī)。

　　祁琳淺道：‘待我遣散了八燕，倒是要常常打擾羅先生了?！?p>　　羅止員：‘豈敢?！?p>　　祁琳：‘鳳衣來的唐突，即想明白了黎先生的為人，今日倒也不必打擾了?！?p>　　祁琳方離開小齋，內(nèi)宅房門自開，黎鳧走出，目送祁琳背影.

　　直至她隱沒于煙柳，黎鳧胸中自肺腑，發(fā)出一陣粗噓，明源小姐美名在望，黎鳧身為人奴，怎能不為主人摘??！

　　祁琳拱手讓出，便沒有不要的道理，然而鳳衣舍了八燕，并非逼到了黎鳧，恰是逼著她自己。

　　黎鳧對明源小姐有護(hù)主私心，但并不是妄佞小人，并不希望鳳衣自斷羽翼，來奠基明源的仕途。

　　何況自家的主人對鳳衣小姐不啻親妹，這姐妹二人之間，黎鳧再做的多了，也顯得太不仁義，只是事已至此，他欠了人情！

　　往后黎鳧在她與明源之間，少不得的鞍前馬后。

　　祁琳得了黎先生的信服，自然是好事，只是八燕一旦解散，外人看來，又將是一片噓聲……

　　當(dāng)年主公因偏愛明源，才將黎鳧安置在明源手下，如今難免叫外人多猜測一分，祁琳是服與不服！

　　縱然羅止員是明眼人，方才用的是障眼法，順手幫襯著這二人和睦，但他未必有黎鳧看的明白，鳳衣與明源之間，縱然是利弊縱橫，也算得是禮尚往來，這姐妹終無嫌隙一說，這些年，相互補(bǔ)給也是慣了的……

　　羅止員：‘黎先生還是難決不是？鳳衣小姐今次剛剛出道立尊，雖八燕成名也有幾年，但在用武之時遣散，黎先生不如讓出幾分顏面，放明阛一馬?！?p>　　黎鳧：‘放，也便是放了，五小姐在他身上下了這般賭注，到底是個禍害?！?p>　　羅止員：‘那先生還有何郁結(jié)?’

　　羅止員笑面對他，于樹下采摘一片青葉，至于掌中，清閑不理黎鳧的郁結(jié)，黎鳧望他不答，轉(zhuǎn)口道：‘今日之后，羅先生與鳳衣小姐親近不少?！?p>　　羅止員被他一激，道：‘止員的身份，不敢造次?！?p>　　羅止員心中倒是喜悅，黎鳧這是妥協(xié)了。

　　羅止員是北祁師尊的嫡傳弟子，早晚要即師尊的位，別人看來地位遠(yuǎn)高于黎鳧，無可厚非……而黎鳧是兩代老臣，到今日不過是從主心腹，只是羅止員年紀(jì)不足，上代師尊尚未傳位，羅止員也只落得個先生的聲名，黎鳧若有兒女，也該如他一般大了，是故羅止員見他還是要敬三分的，黎鳧發(fā)現(xiàn)，羅止員看似清風(fēng)云月，卻與鳳衣之淡然，差了千百之別，他是羅氏遺孤，終是放不下氏族的吧。

　　黎鳧已經(jīng)隱隱感覺到，羅止員向鳳衣的投誠之意……

　　下代師尊投主，將興改朝換代，若這事昭然若揭，叫旁人知道了，于鳳衣、于羅氏都是致命的不利，黎鳧不明白鳳衣為何要留個尾巴給他，恰又是個致命的尾巴。

　　族姓制度雖廢了快二十年了，恐怕黎鳧也忘了一件事，上代主母為羅氏，羅氏與北祁代代姻親，歷代羅氏投誠，萬萬年就從來沒選錯過！

　　連主公身側(cè)的百歲老人‘果老’，都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