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劫人錢財
有道是,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天。
只見那一角飛檐上閃過一個蒙面黑影,看不清模樣,約摸是穿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衣……
戲文上是這樣說的,楚云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頭,蒙面,黑影,夜行衣,都對上了,當(dāng)即覺得那幾日的說書錢當(dāng)真是沒有白給。
來福蹲在楚云音腳邊,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搶了店小二的抹布圍在臉上。
楚云音貼在墻根上,隱隱約約聽見有腳步聲走過來,急忙收了腦袋縮起來,一回頭竟然看見蹲在地上目光炯炯的來福。
“來福!”楚云音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跟過來的,撲上去便捂住它的嘴道:“噓,別說話?!?p> 來福面無表情地?fù)u了搖尾巴。
“小姐……小姐你慢點……”
小巷里由遠(yuǎn)及近傳來幾道人聲,楚云音張頭望了望,便瞧見方才在街邊上吵架的那對男女,以及身后跟的一個小丫鬟。因是去逛窯子,故而這公子哥身邊并沒帶什么人,倒正合了楚云音的心。
只見那蘇明月提了裙子小跑著跟在孟良尹身后,皺著眉頭惱道:“大舅舅說過了,不準(zhǔn)你去逛窯子!”
孟良尹想起方才她在街上那樣大聲嚷嚷,讓他好沒面子,早就氣的牙癢癢了,呼啦一聲收了手里的折扇,瞪著蘇明月嗤道:“切!我爹還讓我娶你呢,我能聽嗎?!”
“孟良尹!”蘇明月氣得用手戳他,道:“爹的話你敢不聽!”
“那是我爹!”孟良尹轉(zhuǎn)頭就走。
兩人又是一前一后躲的躲,追的追,看得楚云音都想找店小二要盤瓜子嗑了。不過眼下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她輕輕放開來福的嘴,道:“呆著別動?!?p> 來福面無表情地?fù)u了搖尾巴。
可就在她正要沖出去的時候……
“汪汪……”
一聲狗叫嚇得楚云音一跤磕在地上,楚云音握緊拳頭,看著墻根道:“來福!”
來福面無表情地?fù)u了搖尾巴表示,不是我叫的。
楚云音又仔細(xì)往四周瞧了瞧,這才發(fā)現(xiàn)孟良尹身后還帶著一條大狼狗,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該死?!背埔纛^疼道:“我之前怎么沒看到?!?p> 而那頭正走在路上的孟良尹,只見前頭摔出一個黑影,竟是個蒙了面的爛衫叫花子,便小心地停住腳步。
這時落在后頭的蘇明月恰好趕了上來,剛叫了一聲:“孟哥哥……”
說時遲那時快,連那條大狼狗都沒反應(yīng)過來,楚云音爬起來就撲到了蘇明月跟前,一把按住她的肩頭而后一個利落的轉(zhuǎn)身將人禁錮在自己身前,掐著蘇明月的脖子道:“這媳婦你不要,給我好了?!?p> “啊……孟哥哥救我……”
“閣下什么意思!”孟良尹的面孔變得冷硬,看著楚云音道。
“呵,我都把你媳婦抓在手里了?!背埔粢桓毙∪说弥镜哪拥溃骸澳阏f我什么意思?”
孟良尹冷哼道:“我們孟府的錢可不是那么好訛的!”
“對?!碧K明月也應(yīng)道。
月影朝云中偏移過去,照在蘇明月白皙的臉蛋上,楚云音趁勢壯起賊膽,往蘇明月輕輕臉上摸了一把,道:“一百兩,贖你媳婦?!?p> “汪汪汪汪!”孟良尹的大狼狗忽而鬼叫道。
孟良尹死死地盯著楚云音放在蘇明月臉蛋上的那只手,怒道:“沒有!”
“沒有啊?!背埔艄首麟S意地從袖子里滑出一只刀片,無奈道:“那我就劃花她的臉咯。”
“??!不要!”蘇明月嚇得捂住臉扎進(jìn)楚云音懷里,大叫道:“孟哥哥快救我!”
可就當(dāng)蘇明月剛一湊近楚云音,她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里聞見過。
蘇明月又嗅了嗅,這味道……好像白天的肉包子味兒啊……她仔細(xì)打量了幾眼楚云音的穿著,恍然大悟地想起,這不是之前在包子攤前撿包子的那姑娘。
“你……你是……”蘇明月剛要大喊出聲,便聽見楚云音朝孟良尹問道:“喂!到底是你媳婦兒重要還是銀子重要?”
對啊,到底是我重要還是銀子重要,蘇明月悶悶地想道,于是便安安靜靜地捂著臉待在楚云音懷里,豎起耳朵。
“你!”孟良尹在原地氣急敗壞道:“你連小爺我都敢搶,你給我等著!”
“一百兩,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背埔羯斐鍪值?。
“二十兩!我只帶了二十兩!”
“唬誰呢!”楚云音一腳踹過去,道:“誰家逛窯子只帶二十兩!全都交出來!”
孟良尹被這一腳踹得齜牙咧嘴,卻沒敢動彈,蘇明月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但一想到他之前說不娶自己的話,便也沒那么心疼了。
“五十兩……五十兩都在這里了……就剩這些了?!?p> 楚云音掂了掂銀子,在心里罵了一句窮酸樣,便看在那蘇明月的份上,放了他一馬。那廝孟良尹見楚云音要跑,便做了準(zhǔn)備要放狗咬她。
“別放你條那狗,不然我哪天抓了它烤著吃!”
楚云音說完,一個飛身,三兩步便跑得無影無蹤了。
“你給小爺?shù)戎?!?p> 直到回了旅店,孟良尹的慘叫聲還回蕩在楚云音耳邊,久久不絕。
楚云音清了清耳朵,正準(zhǔn)備將身上的銀子扔給店小二,卻瞧見被一群跑堂小二給給圍了半圈的俆廿生,似乎正坐在木桌前不停地寫著什么。
“廿生?!?p> 楚云音立即眉開眼笑地跑過去,俆廿生看了她一眼,便又繼續(xù)提著筆了。
“厲害啊,他只看了一眼,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理清楚的?!?p> 周邊的人不停地交頭接耳道,仿佛有些汗顏。
他們在說什么……
楚云音不解,伸長了脖子湊到徐廿生面前,只見他在簿子上寫了許多條條款款。
“什么什么進(jìn)賬什么……二兩整……”
這……好像是賬本啊,楚云音疑惑地瞧著俆廿生,他為什么還會這個?想她楚云音當(dāng)年也只是收收賬,算賬什么的也只有她二哥會。
若不是她二哥會算賬,楚云門也不可能獨大東洛城了。
流云般的筆墨在紙上洇開,起承轉(zhuǎn)合,恍如流沙過隙。
“二哥……”
楚云音愣愣地地望著俆廿生握筆的樣子,猛然想起她二哥當(dāng)年也是這樣伏在案前,指節(jié)屈起,下筆行云流水,燈前擺著他最喜歡的那架云母屏風(fēng),眉眼溫雅如風(fēng),世間無匹。
那雙張得大大的眼眸里,映出的不是俆廿生的模樣,而是楚云風(fēng)的影子。
她透過他……在看誰……
“我們走?!眰T廿生垂眸放下筆,起身道。
“看看?!币蝗旱晷《B忙圍過去,拿起賬本看了又看,對柜上的道:“可都對的上?”
“對上了,都對上了?!?p> 店小二喜笑顏開地對著俆廿生道:“賬房先生一連離了半個多月,我們這些人實在是束手無策啊。”
那時他們正在柜上算夜賬呢,俆廿生不過走過時略瞧了幾眼,便將賬簿上的總數(shù)算的一字不差,店小二便索性將賬簿交給他寫,自己去稍稍喘口氣。沒承想只這一會兒工夫,他便全算完了。
這事聽得楚云音一愣一愣地,悄悄向問俆廿生問道:“廿生,你爹以前是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俆廿生重復(fù)道,似乎有些疑惑。
“就是你爹啦。”
俆廿生聽到這個詞,聯(lián)想到云從境的帝君陛下,便只是沉默。
“多謝二位?!钡晷《Φ溃骸肮媚锏臒u本店免費贈送?!?p> “勉強吧?!背埔魧Φ晷《?yīng)道。
“要不,要不您替一下我們賬房先生,小店提供免費住宿?!?p> 正在上樓的楚云音聽到這話,自懷里掏了兩碇銀子丟下去道:“不用了,這是住宿錢,飯錢另算。”
說罷拉著俆廿生開開心心地上了樓。
俆廿生早就自她身上聞到了一股不同于從前的脂粉味,卻什么也沒有說。
“哇……”
一進(jìn)門楚云音就被房中那張豪華大床(與木屋里那張破床相比)震住了,怪道那店小二要一兩銀子一宿呢,這大床木,這軟褥子。
“廿生?!背埔籼兆淼乇е菊淼溃骸斑@是我見過最稱心的床了?!?p> 來福自門外跑進(jìn)來,向俆廿生稟報道:“她劫了幾個凡人的銀子,沒多大事?!?p> “還有這燒雞?!?p> 楚云音從床上跳起來就開始扒盤子那只黃澄澄的烤雞,剛往嘴里塞了兩口,又忽然停下來,拿筷子夾了一塊肉給俆廿生,道:“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吃一口吧?!?p> 那雙像露珠一樣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注視著俆廿生,筷子上還冒著熱氣。
俆廿生卻沒有動。
她忽然低下眉眼,幽幽道:“即便是不吃,你也可以和我說說話啊?!?p> “日后不要再這樣魯莽?!?p> 什么?
楚云音抬起頭,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俆廿生平靜無波的目光卻仿佛能看穿她似的,楚云音只得心虛地躲避他的目光,道:“我哪有做什么?!?p> 徐廿生不以為意道:“若再有事,便和我說?!?p> 他接過筷子,將楚云音夾的那塊肉放入口中。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楚云音一副自己什么也不懂的樣子咬了一口烤雞腿,含糊不清道:“這燒雞味道甚好,你快些吃吧?!?p> 燈花落地,兩個人的背影連成一片,竟是一剪極為圓滿的窗花。
待到整座青州城燈火漸漸熄滅下去后,月滿中天,清輝萬頃。
俆廿生掩了半扇窗子,自指尖引亮一絲靈火,極其微弱。
“主人,你的傷勢?!毖┤痫w到窗邊道。
那絲靈火倏然破滅,俆廿生靜靜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指尖,面色清冷如霜。
他可是……與仙道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