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眼看兩個時辰即將過去,柴進向方金芝鄭重承諾一定會活著回來,并叮囑方金芝不要將有身孕的事透漏給任何人,包括她的至親。
方金芝并非未讀過書的愚婦,出嫁從夫的道理還是明白的,也未多問,只是將柴進所言牢記在心。
待安頓好后方之后,柴進來到大廳,見王倫與傳旨太監(jiān)、禁軍統(tǒng)領(lǐng)相處融洽,這兩位被吹捧的喜笑顏開,甚是得意。
見柴進到來,太監(jiān)還親切的拍了拍王倫肩膀,當著柴進的面挖起墻角:“王先生大才,若有來東京尋份差事的打算,盡可來尋咱家?!?p> 話畢,喝完杯中酒,沖柴進問道:“大官人可準備好了?”
柴進笑臉相迎,抱拳屈身道:“耽誤大人時間了,不知酒菜可還滿意?”
傳旨太監(jiān)沒有答話,徑自走向門外,扔下一句:那便上路吧。
柴進畢恭畢敬的隨著二人,來到莊前,大門外早已聚攏了大幫送行之人。
太監(jiān)雖然有些驚慌,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的沖禁軍吩咐道:“大官人還未定罪,暫先免去枷鎖?!?p> 柴進當然知道這只是太監(jiān)的權(quán)宜之計,出了滄州也會拿他,不如現(xiàn)在就在眾好漢面前賣慘,于是主動要求:“多謝公公好意,但在未澄清謠言之前,柴某依然是戴罪之身,法不容情,甘愿受刑?!?p> 太監(jiān)被當面頂撞,不敢在此發(fā)作,心中卻暗自發(fā)狠:給臉不要臉,咱家便遂了你意,也讓高太尉滿意。
當禁軍給柴進套上鐵皮包邊鑲角的方枷后,眾頭領(lǐng)以及圍觀的百姓瞬間沸騰起來。
李逵抄著雙斧便要沖過來,卻被事先通知的焦挺橫抱摔倒,摁在地上不得動彈。
唐斌扶著郝思文杵在一旁,怒視著太監(jiān)和禁軍,若眼神可以殺人,這伙押送柴進之人早已被千刀萬剮。柴進路過二人身旁之時,還特意對郝思文關(guān)切道:“兄弟安心在此處養(yǎng)傷,待某歸來痛飲一場后再走不遲?!?p> 郝思文不善言辭,唐斌抱拳承諾道:“哥哥保重,小弟定會守好此地,等哥哥回來?!?p> 柴進笑著點了點頭,繼續(xù)緩步向前,路過鈕文忠、山士奇一行面前時,停步說道:“幾位兄弟若無去處,暫且住下,昨日酒可還未盡興?!?p> 鈕文忠漲紅雙臉,不忍直視批枷帶鎖的柴進,抱拳彎腰道:“小弟愿護送哥哥前往京城?!?p> 鈕文忠、安士榮、安士隆、于玉麟、山士奇、竺敬、董澄、沈驥、吳可成異口同聲道:“小弟也愿往?!?p> 柴進頂著傳旨太監(jiān)的怒目而視,一一扶起了眾人,笑道:“各位兄弟留在此處靜候佳音便可,圣上定會給柴某個公道?!?p> 鈕文忠、安士榮一行聞言,這才罷了。
待行倒房學度、喬道清、李天錫、安仁美、劉克讓面前時,喬道清率先道:“貧道與李助、公孫勝兩位道友相談甚歡,我等方才起了一卦,卦相表明:劫波渡盡云開日,風正帆懸萬里航;我等會隨公孫勝道友靜頌黃庭,明悟道意?!?p> 柴進聞言,滿意地回道:“借喬兄吉言,多多珍重!”。
看來房學度、喬道清在曾頭市和梁山之間選擇了后者。如今梁山水軍傾巢而出,正是需要補充實力之際,房學度、喬道清等人的加入,定會使梁山更上一層樓。柴進暗自想道。
此次進京雖然前途未卜,生死難料;但至少此刻,柴進心中是暢快的。所見所聞皆是喜事,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突然人群中閃出幾道身影,由于事發(fā)突然,禁軍頭領(lǐng)杯弓蛇影的拔出了佩刀。
柴進定睛望去,見是李應(yīng)、欒廷玉和祝家三兄弟,連忙安撫禁軍頭領(lǐng):“將軍且慢,是柴某莊上賓客。”
柴進此話本意是不想牽連李家莊和祝家莊,不想?yún)s惹惱了祝彪,只見其沖欒廷玉憤然抱怨:“欒師,我早說柴大官人看不上咱們小門小戶,何必熱臉貼人家冷屁股?!?p> 欒廷玉自然是懂情理的,沖祝彪罵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師傅,就閉嘴?!?p> 從未見過欒廷玉如此生氣的祝龍、?;⑦B忙拉住祝彪,低頭不語。
李應(yīng)、欒廷玉各自準備了一盤金銀細軟交給傳旨太監(jiān),并笑臉說道:“些許盤纏,權(quán)當路費之用,望公公笑納。”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位東京來的太監(jiān)可謂來者不拒,即便收了錢,依然鼻孔朝天:“這路上,咱家吃什么,柴大官人便吃什么,其他的可不敢保證?!?p> 李應(yīng)、欒廷玉連連致謝,不再擋住大道,退到路邊。待柴進路過時,李應(yīng)抱拳誠懇道:“哥哥保重,若有用到小弟之日,派人送句話,天涯海角,聞?wù)俦馗??!?p> 欒廷玉沉默不語,只端給柴進一碗酒,先干為敬,一切盡在不言中。
柴進熱淚盈眶,舉酒環(huán)顧四周兄弟,一飲而盡,隨后彎腰抱拳,久久不肯起來;直至太監(jiān)催促,方才起身,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
行至莊園外,道路兩旁擠滿了為柴進送行的百姓,有的提著自家編織的籃子,里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土特產(chǎn);有的捧著一兜野果,有的還抱著活雞活羊。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顫顫巍巍的站在路中央,含淚跪道:“大官人為我們修橋鋪路,減免田賦,方圓百里誰家沒受過恩惠,求軍爺放過大官人?!?p> 周圍百姓也紛紛效仿,場面感人至深。
面對綠林土匪,傳旨太監(jiān)和禁軍或許還要顧忌三分,但這幫泥腿子百姓,他們從未放在眼里。
只見太監(jiān)揚了揚手中馬鞭,威脅眾人道:“咱家奉的是圣諭,不想死的趕緊讓開,否則一律按謀反論處。”
柴進望著眼前一幕,心中五味陳雜,頓覺往日付出都是值得的,這些淳樸善良的百姓值得他守護。于是向四周深深鞠躬,聲音哽咽道:“鄉(xiāng)親們,柴某何德何能,得諸位如此厚愛;且退去吧,朝廷自有公論,即便身死,亦不后悔?!?p> 此時禁軍已亮明刀槍,只待太監(jiān)一聲令下,便教攔路之人血濺當場。
老者被其他見狀不妙的百姓扶到了路旁,柴進邊走邊被百姓夾帶東西,本就帶著沉重的枷鎖,懷里又抱了一堆吃的喝的穿的。有的百姓擔心柴進路上吃不飽,還親手遞到了嘴邊,期盼著柴進現(xiàn)在多吃兩口好多挨一段時間。
直到目送柴進緩步消失在遠方,百姓們依然久久不愿離去,或痛哭,或罵不公,用各自的方式表達著對柴進的感激與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