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還是冰風冷雪,南方已經(jīng)是春寒料峭了。
天空萬里無云,景物十分明朗,空氣異常清新,蕭衡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上,深深吸了幾口氣,心情愉悅。林間小道,樹上的落葉早已飄落,枝頭時不時有小鳥飛來飛去,歡叫覓食,林間的草叢中,也不是有呼啦的聲音傳出,應該是小動物在奔跑吧。
襄陽的路不怎么平,時而是草路,時而是泥濘,時而上坡,時而下坎。安史之亂時,蕭衡為了安全,讓蕭家二老是去小鎮(zhèn)避險,他們是到一個叫揚里的小鎮(zhèn),地處偏僻,蕭衡沒有來過,也是一路問路來的。
因為前兩天下了點小雨,今日陽光明媚,一路上,雖然是年關(guān)將近,但是田間土里,許多百姓在勞作,犁土耙田,又開始了新的勞作。
從江陵回來,蕭衡緊急上了奏折。部署了部隊,便考慮到不知二老近況如何,便抽空去看上一看。他輕裝簡從,只帶了李琛等四人,走了約兩三個小時,才走到了鎮(zhèn)上,雖然是小鎮(zhèn),但很不發(fā)達,交通不便,鎮(zhèn)上商業(yè)只有那么幾家,餐館只有那么一家獨家經(jīng)營,居住的人也不多,經(jīng)人指點,蕭衡來到了一個鎮(zhèn)西邊的一間小房子。這是譚三郎寄信給二牛留下來的地址。
房屋環(huán)境典雅,四間二層木屋,裝修精致,還有一個大院子,院子里種了兩棵梨樹,正迎風招展。房屋里面擺設(shè)齊全,家具之類都是上好,讓蕭衡疑慮,自己之前沒有給老人那么多錢吧。自己沒有商業(yè)大亨頭腦,也不曾涉及商業(yè),官位俸祿也不高,又從未接受過什么賄賂,都是踏踏實實。難道是自己走錯了?或者后來他們又搬家了?要是搬家了就麻煩了,古代聯(lián)系困難,還沒地找去。蕭衡正疑慮間,卻一個年輕小伙從外面而來,他健步如飛,面容堅毅,似個書生打扮,但體格結(jié)實,個頭跟蕭衡差不多。
“三郎?”蕭衡叫道。
“蕭衡哥?”譚三郎驚喜的叫喚,立刻停了下來,打量蕭衡。
蕭衡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錯,一年多沒見,都長這么高了啊,看樣子,還是個小書生了?!?p> 譚三郎見了世面,沒有以前那么拘束了,給了蕭衡一拳,笑道:“怎么,就允許你長身高,不允許我長個子了啊。”他們一米六五的個子,在這個時期是比較高的人了。何況三郎才十三歲不到,以后還要長的。
“哈哈”蕭衡開心的笑。
他們正在喧鬧間,蕭母從里面出來,一年多沒見,她反而感覺年輕了許多,主要是因為不再田地間操勞了吧?!鞍⒑??!笔捘甘旨?,瞬間眼眶就濕潤了,立即拉住蕭衡,左看右看,喃喃道,“瘦了好多?!?p> “娘,我沒事,辛苦你們二老了?!笔捄獗亲臃核?,在這個戰(zhàn)亂年代,沒能給他們享什么福。
“我們都還好,還好?!笔捘咐捄膺M屋。
蕭二丁看到蕭衡,先是一愣,然后罵道:“你個小兔崽子,還知道回來。”說完拿著長煙桿就打了過來。
蕭衡連忙賠笑:“阿爹,我這不是忙么,我一有空就來了。”
“哼?!笔挾⊙b模作樣的收起煙桿,其實他比蕭母還要想他呢,只是平常和譚家二老還要鄰居吹牛的時候,說蕭衡如何如何的好,如何混得高官高位,但對自己卻是俯首帖耳,這下稍稍“管教”一下他,滿足了心里那點虛榮,心滿意足。一個民間小老頭嘛。
在屋里坐了一會兒,然后譚家二老也來了,蕭衡告訴他們二牛很好,正在當軍官呢,他們十分高興,感謝蕭衡對他們的照顧。蕭衡謙虛了一會,才問父母,自己并沒有寄過錢,給的錢沒有那么多,怎么屋內(nèi)家具那么珍貴。蕭二丁剛才半天接不上話茬,這下趕緊搶道:“那是兒媳婦買的?!?p> “兒媳婦?”蕭衡看著笑歪了嘴的蕭二丁,摸了摸后腦勺,頭上劃了大大的問號,“兒媳婦?我好像還沒有結(jié)婚吧?你們還有兒子?”
蕭母笑著過來解釋,她道:“就是以前真定縣的王府小姐?!?p> “婉茹?”蕭衡大驚,沒想到她也到了這里。真定一別,無盡的思念,但天涯淪落,竟沒有書信往來。在吳王那里的時候,其實王婉茹還救過蕭衡,只是小姐早早離開,冉輕雨也存了小心思沒有告訴他,導致與佳人檫肩而過并不知情。
蕭衡嗟嘆不已,眼里藏不住的思念,她對自己已經(jīng)是萬般好了,沒曾想她還有這份心思,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一直在觀照,這份恩情怎么還,自己有時候還想要是她移情別戀了好,自己好給冉輕雨交代了,可是她居然……自己虧欠她太多了啊。蕭衡心里不是滋味,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花心的人,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更多接受的是對愛情忠貞的思想,可是如今,卻不知如何是好,王小姐和冉輕雨都是千萬里挑一的女子,他怎么做都是要辜負其中一個,他喃喃道:“阿爹,你們怎么可以隨便接受人家東西?蕭衡也很無奈,還有,人家娶老婆都是送錢送禮,自己倒好,八字還沒一撇,都坐享其成,去拿人家錢,這算個什么事啊,蕭衡哭笑不得。
蕭母忐忑地道:“是王小姐堅持的,要不,我們把東西退回去?!彼粗么埠眉揖撸苋ザ嗝蒙岵坏?。他們?nèi)税?,一生貧困,突然享福了,又過不慣窮日子了。
“算了”蕭衡擺擺手,“以后我去跟她商議,你們別再亂接受得了?!?p> “好好好。”沒有還回去,蕭母開心了,坐在椅子上樂開懷,蕭二丁自顧抽煙,小聲嘀咕:是兒媳婦給的,還個什么勁,哎呀,還是兒媳婦好啊。蕭衡頭大,以前老實木訥的二老,見了世面,都變活寶了。
過了一會,蕭衡就拉著三郎去買菜,三郎扭扭捏捏,有點不愿意去,道:“我現(xiàn)在叫譚元武,蘇先生給我取字叫文謙,他說君子遠庖廚?!?p> 蕭衡生氣,道:“那是迂腐的思想,紙來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田間五谷雜糧,不去觀察,不去勞作,怎知百姓艱苦,世事艱辛,死讀書,讀死書是沒有用的,讀天下文章,行萬里路,把一生所學奉獻,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是要親自去實踐,豈能夸夸而談。”
三郎慚愧,道:“蕭衡哥說得對,蘇先生這是錯誤的?!?p> 蕭衡見他認錯,道:“現(xiàn)在很多人都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蘇先生為你取字,可見他對你的重視,以后好好讀書,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博眾家之長,結(jié)合自己的思想,才不費讀書二字,而不是人云亦云。”
三郎鄭重點頭道:“衡哥,我知道了?!比缓箝_開心心隨蕭衡出門。
買來菜,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家家炊煙裊裊,都到了做飯時候。
蕭衡這么久以來一直在軍旅忙活,難得陪陪家人,洗鍋刷碗,燒了一道簡單的菜,其他的都是蕭母代勞,蕭衡不敢燒太多菜,原因無它,怕大家吃不下飯。他突然有點懷念起小丫頭來,不知道她在蜀中好不好,應該是長成個大姑娘了吧,初見她的時候她十一二歲,現(xiàn)在她豆蔻年華,正是青春動人的時候,想著想著,又想到了臨別時她給自己的荷包,蕭衡搖搖頭,這丫頭,真是任性,不知道荷包不能亂送人么。
勞作了半天,屋外馬蹄聲大作,蕭衡奇怪的出門看,一個清冷的姑娘正從馬車上下來,她身材窈窕,增一分則嫌多,少一分則覺少,肌膚晶瑩,彈指可破,一雙鳳目,炯炯有神,似能看破所有的男人。
“謝姑娘?”蕭衡奇怪的叫。那日回來過后,就打發(fā)她離開了,沒再見過。
謝瑤琴看到他也是吃驚,喃喃道:“你怎么在這里?”
蕭衡發(fā)出邀請,笑道:“這是我家啊,擇日不如撞時,進來吃晚飯?!?p> 謝瑤琴白了他一眼,道:“誰要吃你家的飯。你個大欽差,很閑啊,哎呀?!彼肫鹆耸裁?,突然驚道,“你不會跟蹤我來的吧,你還真要來見見我表妹啊。”她記得多少男子都對她表妹愛慕不已,那天蕭衡打發(fā)她離開,她告訴蕭衡,她表妹是這大唐第一美人,蕭衡笑笑,表示有機會一定要見一見。哪知蕭衡這么快就跑到了這里,就是為了見她表妹嗎?謝瑤琴心底突然覺得有點悶得慌。
蕭衡好笑,她思維跳躍真快,做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點頭道:“是啊?!?p> 謝瑤琴強忍住心里的不快,噗呲一笑:“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告訴你,我表妹有心上人了,她現(xiàn)在就是來他家,而且上次與你說過,她心上人也是**通今,熟知天下天文地理,怎么樣,你很失望很傷心吧……”她突然石化,說不出話了,表妹說這是那個人家,自己也是想來看看表妹口中的那個無所不能的奇男子,可是,蕭衡也說這是他家,不會這么巧吧,她張大了嘴巴。
“表姐,是誰???”珠簾輕倦,從車中再出來一個人,她芳華絕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蕭衡看得呆住了。
萬千思念,怎敵這咋然相逢。
亂世離人,那承諾,仿佛還在耳邊。
那一直在夢里徘徊的人,如果真到了眼前,這時候,還有什么,值得再掛念呢。
他們凝視良久,夕陽天邊,和風習習,然后輕輕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