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逆行
此外,雷聿給她送信的時候,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杭含真看完第一封信后,笑了一下,對著空氣道:“我知道,你還在附近。你家公子派你一路上跟著,好不容易找到王梵嬋的臨時據(jù)點,聯(lián)系上我,真的會說這么多廢話?”
果然,她眼前一花,斷眉大漢就憑空出現(xiàn)在了她跟前,蹲下行禮,只說了一句話。
“公子真正想對姑娘說的,需要用竹酒涂在信紙上,才能顯色?!?p> 祝和風(fēng)做事的確會有兩手把握,如果她沒有逃出來、如果王梵嬋興致來了突然要搜她的身,看到這封信,一時半會也猜不出祝和風(fēng)究竟是什么意思。
總之,雷聿下手向來干脆,先是替她鑿出了清香的酒液,又問她:“姑娘需不需要一把短刀?用這些剩下的竹桿,我可以為姑娘臨時造出來,以備防身之用?!?p> 杭含真想了想,搖頭道:“如果我逃脫失敗,王梵嬋看到這把短刀,只會更加提防我?!?p> 她照著雷聿的話,沾濕了紙,果然只有一句話慢慢顯現(xiàn)——公輸柏是自己人,杭縣令與圣人之間關(guān)系微妙。
看來這位縣令大人的心思挺活絡(luò)的,竟然能一邊聽命于符羨,一邊與王梵嬋各取所需。
杭含真了然地收起信,雷聿從懷里取出一只精致的耳環(huán)和一套看著像針線包的東西。
赤金的絲掐緊,做出盈盈垂露的輪廓,尤其是中心刻上去的那顆明珠,更加光彩照人。
“按照姑娘所說,公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那顆珠子,正是當(dāng)初在宮里,與祝和風(fēng)第一次打賭,他輸給杭含真的……賭注。
雖然貴重,但當(dāng)時的杭含真事忙,只是隨手放進(jìn)梳妝匣里,更別提去打一件首飾了。
后來幾次見面,祝和風(fēng)問道:“送你的珠子,都沒見你戴過。怎么,工匠還沒按照你心里所想做出來嗎?”
杭含真白了他一眼:“小侯爺,我只是個女史。逾制的東西戴出去招搖,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祝和風(fēng)原本溫潤帶笑的眉眼不自然地瞥開,就聽杭含真說:“不過我記得你說,打成耳墜很合適。不如我把它先還你,相信侯爺能找到的工匠,不會讓人失望。只是,要按照我的構(gòu)想來做。”
杭含真所想的,就是在珠子里安排一個空槽,摁下機(jī)關(guān),就能發(fā)射銀針的格子。必要的時候,可比短刀更適合保命。
畢竟,比起那些更容易動手腳的,尖銳的簪子和有毒的口脂,有誰會去懷疑一個女子的耳環(huán),一個觸手潤滑的珠粒呢?
杭含真微笑著,把這只漂亮的耳墜戴上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槽位的空間確實有限,一次只能發(fā)射一枚針,除非手動往里面加碼。
所以,她只有一次機(jī)會,杭含真必須要射準(zhǔn),一擊斃命!
但到了關(guān)鍵時候,杭含真對自己其實沒有這個信心。
她能做的,只是一點一點降低對方的警惕性,確保射程準(zhǔn)確。
借著拔下簪子的動作,迅速把耳環(huán)上的珠子扯下來,藏在手中。
然后,就有了這迅疾的一招!
杭含真反手拔出那人的匕首,一腳把尸體踹開,這并不是死在她手下的第一條人命,但確實是她殺得最艱難的一次。
發(fā)生得突然,剩下兩個殺手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他們回過神,知道了眼前這個女人是想出爾反爾,立刻抄起手上的刀子,兇神惡煞地朝她沖來!
杭含真早看清了,他們沒有長劍長刀,唯一一個用弓的已經(jīng)躺地上了。她只要不被近身刺中,就能夠活下來!
盡管杭含真的所思所想已經(jīng)足夠清晰,她甚至已經(jīng)后退了好幾步……即便如此,鋒利的短刀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生命最危機(jī)的關(guān)頭,有個人竟然在這一瞬,迸發(fā)出遠(yuǎn)超出平時的速度和力量。
常源從后面沖出來,撲到三人之間,用背隔開了殺手朝杭含真后背過去的一刀!
他的后背瞬間綻開血花。
杭含真睜大眼睛:“小心!”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接下這一擊的!只要躲避得當(dāng),受點皮肉之苦而已……她今日能夠活下來,就已經(jīng)是萬幸。
可這個人,明明早在她與三個人周旋時,就可以自己走掉。
為什么要留下來救她?
常源忍著痛,撿起地上掉落的弓箭,毫無章法地接連射出去好幾發(fā)。
那兩個殺手連忙向兩邊躲閃,可是……那幾只箭別說擦著他們的輪廓過去,連一開始站著的位置,只怕都挨不著。
還以為有多少本事,原來是紙糊的老虎。
殺手似乎是因為前一個人的死心態(tài)大變,他們已經(jīng)不再想給杭含真一個痛快,而是要把這個腦子里全是鬼機(jī)靈和算計的女人抓起來,狠狠折磨過后再殺!
不過在此之前,這個想要逞英雄救美的小鬼,同樣不能放過。
常源的傷口開始崩裂,滲出的血止不住,整件衣服的后背都快被染紅。他沖著杭含真急迫地喊道:“你忘了之前我們說過什么了嗎?跑??!”
——小人知道,姑娘是要做大事的,真到了危機(jī)時候,顧不著小人。
——你只是務(wù)工,又不是把自己賣了。同行這一路上,如果遭遇了什么,記得逃命就好,要是跑不出去,我也不會管你的死活。
“咔嚓!”
常源被踹了一腳,先是重重地跪倒,然后癱軟地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
即便這樣,他看著那個馬上就要遠(yuǎn)去的背影,還是勉強(qiáng)彎了彎嘴角。
杭含真向前跑了幾步,又停下來,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
為什么要停下來……
為什么,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這是徹底昏死過去的常源,腦子里盤桓的最后兩句話。
杭含真不再跑,倒是方便了他們再去追。她表情淡淡,好像完全不覺得馬上就要死了,兩個殺手不由得面露兇光——
左顧右盼的杭縣令跟著雷聿,七拐八拐地繞過好幾個房間,別院的設(shè)施齊全,連角落放置的擺件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他們走進(jìn)最后一間屋子,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沒了后退的必要。
隔著屏風(fēng),杭縣令隱隱能看到,有一個人,早在他們之前,就已經(jīng)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