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生
“姑娘,莫要再哭了。”
霓裳聽到有人在喚她,從混混沌沌中醒了過來,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湯藥味道。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張鋪著軟褥的拔步床上,面前站著的兩個丫鬟是極眼熟的模樣,倆人微笑著端著食屜進來。
她記得,這明明是自己十五歲時,李墨買來照顧自己的丫鬟。
可是她們不是早就離開李府了嗎?
霓裳頭痛欲裂。此時此刻,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又清晰地涌了出來。這年,是她家剛遭遇滅頂之災,一位陌生男子從京城趕到她家,來接她去京城。
霓裳心中駭浪滾滾,忙抓住一個丫鬟問:“現(xiàn)在是順靖幾年?”
丫鬟一愣,回道:“姑娘,現(xiàn)在是順靖三十五年?!?p> 霓裳捂住了口,悄悄地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傳來的如此真實的痛感,在告訴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前世自己在李墨死的時候,忍不住將真相說了出來,被門外的李敬聽到,沖進來要掐死自己,就在霓裳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李墨卻讓李敬放她走。
霓裳不解地離開李府。當夜,傳來當朝太師病逝的消息,自己去葬禮上,卻發(fā)現(xiàn)權勢滔天的李墨葬禮冷冷清清,無幾人前來吊唁。
安葬好了李墨之后,李敬猩紅著眼,帶著極大的恨意,聽從李墨的再三囑咐,挾著霓裳離開了京城,在邊陲小鎮(zhèn)上住下。
好景不長,霓裳沒想到,在李墨死后,竟然會有一波朝臣站出來,列數李墨的罪狀。
她更沒想到,李墨的學生,也就是皇帝,真的會下令抄了他的家,甚至將他起尸,碎尸萬段。
她知道的時候,李敬早就知道了。聽說他去了京城,上書皇帝李墨有冤。
再后來,就沒有關于李家的任何消息了。
霓裳回想起李墨把自己叫去的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殺死自己,最后卻放過了自己,霓裳第一次,對父親故友的話產生了懷疑。
她帶著那位故友給自己帶來的證據,去了京城,經過自己的調查,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和父親故友說的并不一致。就在霓裳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時,再醒來,就是現(xiàn)在這副場景了。
父親的死,真相到底是什么?
霓裳心臟抽痛,渾身冰涼得可怕,她抱住膝蓋,疼得她整個身子都蜷縮在了一起。
窗外夜涼如水,李墨忽然睜開了眼睛。
在這間船艙內針落可聞的寂靜中,果然有細細弱弱的啜泣聲從隔壁傳來。
李墨陰翳地皺起眉頭。
前世,他放下京城要事,千里迢迢來到江南,不顧別人議論,將云家遺孤接回家中,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這么一朵嬌花。
到頭來,給自己下毒。
李墨笑了,眼底卻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晦暗。
自己一死,不用想,自己推行的新政結果,肯定也是人亡政息了。
還有身邊這個哭了一路的白眼狼,人死都死了,悲傷可以理解,但都哭了一個月了,也該消停消停了。
李墨頭疼欲裂,他從床上坐起,揉了揉疲累的眉心。
“大人,您醒了?可要備飯?”李真聽到里面的動靜,朝著里面問道。
主人從出發(fā)去金陵,又幫著云家料理后事,回程的路上也是廢寢忘食地處理公務。
李墨頓了一下,問道:“現(xiàn)在是幾時了?”
李真回道:“大人,你晚飯沒吃,現(xiàn)在戍時了。”
李墨“嗯了一聲,吩咐道”:“傳飯吧。”
李真離開沒多久,忽兒又被里面的聲音叫住了:“云霓裳吃過了嗎?”
云霓裳只是被別人利用的一個工具,李墨暫時還不打算扔了她。
李真如實回道:“咱們帶云姑娘坐船回京以來,云姑娘哀思過度,每日不思飲食,……今日又暈過去了?!?p> 李墨聲音冷冽到沒有一絲溫度,“叫丫鬟熬了小米粥,不吃就灌她吃?!?p> 這一世,李墨不打算花心思照顧故人遺女了,前世她但凡對自己心存一絲感情,也不會問都不問,自作主張,下毒給自己。
“是?!崩钫骖I命離去。
“云姑娘,你已經一天沒吃飯了?!?p> “云姑娘,你多少吃一些吧,主子說了,你不吃……”
兩個丫鬟為難地對視一眼,又看向蜷縮在墻角的霓裳,面露難色地說道。
霓裳擦了擦眼淚,抬起泛紅的鹿眸,鼻間傳來一陣陣飯香味道,霓裳道:“我打盆水來吧,我洗手吃飯?!?p> 兩個丫鬟松了一口氣,笑著將廚房送來的一一擺到圓桌上。
這位云姑娘從上船開始,就一直不停地哭,沒日沒夜地哭,日子一長,人也瘦得只剩骨頭了。
再不好好吃飯,主子那邊真的不知該如何交代了。
一位丫鬟端著清水過來,霓裳洗凈了臉,結果另一位丫鬟遞過來的毛巾,擦拭干凈。
霓裳將胸中那一團悲傷郁氣長長地吐出,鏡子里立馬映出一張精致的芙蓉面。
眉似遠黛,雪做肌膚,面若建蘭初開,粉潤清透,又潔白無瑕,令人不自覺地喜愛。
“姑娘生得可真美……”
丫鬟不由自主地喃喃感嘆道。
霓裳愣了一下,她已經許久都不曾看過鏡子里的自己了,是否如別人眼神里流露出的驚艷和羨慕一般,她不知道。
前世,自己也有過幾次大膽的……
所以,她只知道,自己的美貌也許可以打動任何人,李墨除外。
將有些凌亂的頭發(fā)編好,走到了飯桌前。
霓裳看著上面擺著的幾樣新鮮可口飯菜,又出神了許久。
老實說,李墨對自己并不差,吃的用的,都比父親在世的時候要好,在李府久了,霓裳的心里也不是毫無波。至于她那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不能再想下去了,霓裳趕緊克制住稍不留意就會冒出來的想法。
霓裳匆匆吃完飯,初秋的夜已經有了些涼意,且這又是在晚間。
她爬到床上剛要入睡時,門外卻傳來一道沉穩(wěn)有力的男人腳步聲。
是誰?
霓裳緊張地頓在了原地,一股寒意悄悄然爬到了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