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輕騎,穿梭雨幕之中,身后跟著侍衛(wèi)。
“殿下,現(xiàn)下皇陵已去過了,是回府嗎?”
“去時府。”
時鶻孑然一身,父母早亡,做官正好無掛牽。祠堂也設(shè)在家中。傅珩早送匿名信給時鶻,時鶻果然給傅珩留了一扇角門。
傅珩戴了白色箬笠,一身白衣,似要仙去一般。角門內(nèi)一名家仆恭敬的候著:“貴人,請?!?p> 將兩人領(lǐng)到一間房內(nèi),時鶻正在品茗,傅珩摘下箬笠。
“殿下,請坐?!?p> “多謝時大人?!备电窨粗宀琛?p> “殿下私會外臣,安何居心?”
“時大人,此言差矣?!备电衿妨艘豢冢骸安枋呛貌?,不過缺點(diǎn)東西。”
“何物?”時鶻向來精通茶道。
“明日?!备电褚恍Γ笳f:“今日我不是瑾王,只是一個普通人,來勸你?!?p> “忠君愛國,微臣只是,守己本分。”
傅珩并沒有回答,轉(zhuǎn)而說:“想必時大人已經(jīng)收到信了?”
時鶻不置可否。
“時大人想必很想知道,這私鹽是從何處得來的?!?p> “販賣鹽私的無非這幾種,灶私,鄰私,梟私,官私,可這鹽資無頭無尾,確實(shí)無從查起。”時鶻中肯地說。
“時大人可以從鹽先查起,而這鹽正是官私。”
“殿下從何得知?”時鶻有些驚訝。
傅珩又笑:“時大人是聰明人?!边@是要他做聰明事,不要多問,不要多看。甚至……
“微臣愚鈍,不及殿下萬分之一?!睍r鶻心中思忖著,他并非蠢貨,這些年一步一步爬上位,深知其不易,若是因一朝站錯了隊(duì)而喪命,實(shí)在不值,若不是挑不出賢明的儲君,誰愿意生來被排擠?
瞧這四皇子年歲不大,可行舉沉穩(wěn),言談不俗,并非傳言中的一無是處的災(zāi)星。
“時大人,查清這重案,您在朝堂上將更有話語權(quán)?!泵骼锇道镌谡f什么,時鶻和傅珩都心知肚明。
“是,殿下?!比缃襁€為時尚早,但表一些傾向總不為過。
“要是人人都像時大人如此聰慧該多好,茶涼了,我先告辭了?!?p> 傅珩又回到雨幕之中,俏去了林府。
幾日后,朝堂之上。
“啟稟陛下,私鹽之事臣已有頭緒。”
“哦?”
“應(yīng)是官私鹽,微臣從鹽入手,大到各大鹽場,鹽使司,小到各個鹽倉,皆查過一遍,并無異樣。所以這鹽一定是稅收方面出了問題,你說呢?梁尚書。”
戶部尚書梁僡對罪行供認(rèn)不諱,皇帝大怒:“戶部可是國家的重中之重,也會有你這種不知感恩的蛀蟲!”他的家產(chǎn)全部充公,下月問斬。而林衡正擔(dān)憂會不會殃及池魚,第二日卻突然被尚未提拔為尚書。
這倒是意料之外。林雪竹挑眉聽著林父笑著說。
林父本來剛坐穩(wěn)侍郎的位置也不會這么快升遷,加上這兩年只算是安穩(wěn)度過,無甚作為。
“聽說是門下省給事中向皇上諫言,按理說這位何大人剛?cè)肼毑痪?,?yīng)該是先坐穩(wěn)位置韜光養(yǎng)晦,沒想到卻是鋒芒畢露。”
“竟是他?應(yīng)該是鞘中日子太難熬了?!绷盅┲竦故求@訝,林父臉上又流露出惋惜之色:“&大人從前確實(shí)是……只不過他與我并無往來,怎么會突然替我們家說話了?”
林雪竹展顏:“也許人家是欣賞爹爹呢?”
“你呀!不過怎么說也是要去道謝的,可我剛繼任倒是忙了,還是讓你哥去?!?p> “爹爹我可以去嗎?”
“這……何大人可是外男你去不好吧?!?p> “我會好好帶著箬笠的,還不行嗎?我是真想看看這狀元長什么樣的?!绷盅┲窕瘟嘶瘟趾庖滦?。
“那好吧,你和你哥一道去吧?!?p> “好!”
第二日,何府會客廳,何辜想讓兄妹倆坐上席,林羽拒絕了。
“何大人,這是一些薄禮,多謝您在圣上面前為父美言?!?p> “小事。林將軍不必如此客氣,令尊本就政績卓越,為人正直,何某只不過是做了一個推手,不足掛齒?!焙喂夹Φ?,他現(xiàn)在對于官場的話術(shù)是越來越熟悉了。
“大人,起不善言辭,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绷钟鹩行﹦尤荩喂汲錾聿⒉缓?,可是心地卻很好。
林雪竹跟著一起敬了。
“這位是……?”何辜笑了。
“抱歉,我性子急忘了介紹了,這是舍妹。早些日子辦了及笄禮,不是還請了您來嗎?”
“哦,原來是林姑娘。好久不見。”
林雪竹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閨中姑娘含羞帶怯的樣子。
“那就不多叨擾了,大人。起告辭?!?p> “林將軍不必如此見外,顯得我上年紀(jì)了,我也沒大你幾歲,表字璞松?!彼D了頓,看了一眼林雪竹。
“那好,璞松兄,你也可以喚我的字。”林羽向來不受常理拘束,何辜主動拉近距離,倒讓他喜不自勝。
“阿起,林姑娘,慢走?!?p> 林羽行了一禮之后就準(zhǔn)備離去,林雪竹卻突然說:“哥,我要如廁,你去馬車上等我,我很快的?!?p> 如果是林衡跟著一起來,此刻恐怕會說林雪竹唐突,不過林羽就不一樣了,乖乖的答應(yīng)了:“啊好?!?p> “何大人帶小女去吧?!绷盅┲窨此?p> “好的,這邊請?!焙喂甲咴诹盅┲袂懊?,林羽想了想還是在原地等待。
待到了無人處,林雪竹叫住何辜:“何大人?!?p> “是,小姐?!?p> 林雪竹摘下了箬笠:“多謝你,何大人。”
“舉手之勞,小姐言重了。”
“何大人我一向有話直說,你幫我們家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父親?”
“這兩者有什么區(qū)別嗎?”何辜笑。
“若是您為了我,那便是報(bào)恩,若是為了我父親,便是為了——清流?!绷盅┲襦嵵氐恼f:“父親這些年被百年世家的名聲困住了,難免愚忠,你也是嗎?”
“小姐慎言,隔墻有耳。”他摩挲了一下拐杖:“微臣并非此意……我并不想卷入黨,但時危見臣節(jié),食君之祿,必要行忠君之事。”
林雪竹笑了:“可這下一句是什么?何大人應(yīng)該是很清楚?!?p> 沉默數(shù)息,林雪竹莞爾而笑:“這何府倒是大而至簡,簡而不陋,很有大人的風(fēng)格?!?p> “多謝……小姐?!?p> “那我便告辭了,何大人。”
“是,恭送小姐?!?p> 時危見臣節(jié),世亂識忠良。
投軀報(bào)明主,身死為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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