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蕭程和溫珺瑤從村委會回來，路上幾人商量著麥?zhǔn)占镜膽?yīng)對之策，還不禁嘆息說道：“想不到今年的收割機這么緊缺嗎……”
賀思嶼和林婕回來了。
蕭程第一次看到那兩個人，并肩前行，十分默契，就像一對戀人一樣有說有笑。男生背著背包，提著行李箱，遇到泥坑時會紳士地幫助女生提行李箱。
賀思嶼長得很高，濃眉大眼，一身正氣。穿著黑色的襯衫和黑色系的棒球服，卻是個陽光帥氣的少年。
而那位名叫林婕的年輕女孩，長相甜美，笑聲清朗，深棕色的長發(fā)披在肩后，穿著黑色的襯衫與深藍(lán)色的牛仔褲，頭上卻戴著極不相稱的棒球帽。
“喬喬！”一見到喬薇，林婕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擁抱她。
“你們倆，終于知道回來了。”喬薇開玩笑說。
“我們還帶回了豐碩的戰(zhàn)果！”賀思嶼一邊說，一邊從繁重的行李中整理出從同行新農(nóng)人那邊帶回來的特產(chǎn)，“他們那兒種的葡萄特別好，你們嘗嘗。”
“還有玫瑰，快看！”林婕手捧一大束玫瑰，這次去考察的地方，同行是搞鮮花種植的，她順手以批發(fā)價買了很多玫瑰回來。他們這紫薇小院已經(jīng)漸漸成型，唯獨就缺少一點鮮花點綴的浪漫。正好林婕買了這么多玫瑰，就可以用來裝點他們的民宿了?！拔肄读撕枚嗝倒?，咱們把它放房間里裝飾一下，來，珺珺，我們一起分一分。還有多的就放一些在客廳里……”
“好——”
“你這帽子，不是你的吧?！眴剔闭f道。
“是賀思嶼的?！绷宙颊f道，“去的時候，我帽子掉在火車上不見了。心疼死我了，這幾天差點兒沒被曬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次去的地方有多曬?！彼唤?jīng)意間又透露出了她與賀思嶼之間的曖昧關(guān)系。
蕭程也聽喬喬她們說起過，賀思嶼和林婕剛上大學(xué)時就認(rèn)識了，而且還是同一個城市的老鄉(xiāng)。大學(xué)期間就是很好的朋友，而今又一起來到農(nóng)村創(chuàng)業(yè)。雖然他們倆一直沒有進(jìn)一步的關(guān)系，但是身邊的朋友卻總是很嗑他們倆。
“怪不得，師兄的臉看著都變黑了?！眴剔辈粦押靡獾匦χ?。
“你別陰陽怪氣的，趕快收拾東西?！辟R思嶼故意擺出一副董事長領(lǐng)導(dǎo)的架子說道，“今晚上開會！”
一時之間，紫薇小院變得更加熱鬧。蕭程第一次見到為人親切的賀思嶼便一見如故，聊得不亦樂乎，喬薇和林婕商量著出去買菜，今晚吃點好的，為公司拉到投資辦慶功宴慶祝慶祝?！按蟾畔聜€月，投資方就會派人來考察，咱們得提前做好準(zhǔn)備?！绷宙颊f道。
喬薇點點頭，說道：“有咱們無所不能的賀董和林總在，肯定不會出問題噠！”
“你把我們喬總放哪兒了？！”林婕也調(diào)侃道。
“喬總只是跑腿的，怎么能跟董事長比呢？哈哈哈……”喬薇說道。
一旁的張子熙說道：“那太好了，終于不用吃喬喬的飯了。”
“張子熙，你對我的飯有什么意見嗎？”
“沒有沒有，怎么會呢，呵呵呵……”
晚上大家在院壩里擺桌子吃大餐，起初蕭程并不明白張子熙為什么要說“終于不用再吃喬喬做的飯了”，直到吃上賀思嶼做的菜之后才意識到，喬薇做的飯不難吃，是賀思嶼的廚藝太好了。賀思嶼做的農(nóng)家菜格外的好吃，看著張子熙吃得不亦樂乎，吃飯時嘴里都塞著飯菜，一晚上干個四五碗絕對不成問題。這個小子看著像個清秀的男大學(xué)生，沒想到飯量這么大。張子熙和弟弟忙著干飯，而另一邊幾位公司老總則在商量工作。“你們看過這幾天的天氣預(yù)報嗎？”喬薇問道。
“那個不準(zhǔn)，還不如去問隔壁大爺。”賀思嶼開玩笑著說道。
“前幾天裝菜的時候倒是聽大爺們提過一嘴，說是今年麥?zhǔn)占究赡軙掠?，割麥子的時間比往年要緊張很多?！眴剔闭f道。
“那怎么辦?！绷宙颊f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辟R思嶼說道。
“下雨了會怎么樣？”蕭程插了一句。
三人面面相覷，喬薇說道：“麥子會發(fā)芽，發(fā)芽了就不能賣了?！?p> 蕭程還是沒明白，他說：“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是不是有一種東西叫做麥芽糖？”
好像很有道理。賀思嶼說道：“該怎么跟你解釋呢……麥芽糖是由麥芽或淀粉經(jīng)過酶解和糖化得到的。麥芽或淀粉作為原料需要保持良好的品質(zhì)和純度。發(fā)芽和發(fā)霉的小麥會導(dǎo)致淀粉降解和酶活性失調(diào)，從而影響麥芽糖的品質(zhì)。簡單來說就是麥芽糖的品質(zhì)要求高，發(fā)芽的麥子做出來你想象中那種麥芽糖。而且這幾十畝地的糧食呢，全部做成麥芽糖，成本太高了，現(xiàn)在的人還不一定會買?！?p> “你們種的麥子是多少錢一斤賣出去的？”蕭程問。
“一兩塊錢吧?！绷宙颊f道。
“這么少？”
“唉，沒辦法，谷賤傷農(nóng)啊?！绷宙颊f道，“我們這也是新農(nóng)人積極響應(yīng)國家政策，加上跟農(nóng)科院有合作才會盤下這么大一塊地用來種麥子，否則種糧食真的掙不到什么錢，基本上就靠補貼。”
“感覺菜也不值錢。”喬薇說道，“我第一次去菜市場做市場調(diào)研的時候，那些自己種菜自己賣的農(nóng)民賣的蔬菜都是幾塊錢一斤的，根本賺不了多少錢?！?p> “咱們這還算好的，有這么大的一個產(chǎn)業(yè)，初期可能掙不了多少錢，但只要找到了銷路，長久下去還是能夠盈利的?！辟R思嶼說道。
“你們找銷路都這么困難，可想而知普通的農(nóng)民種一些菜，想要找到好的銷路賣出去該多困難啊?！笔挸虈@道。
“所以我們請的都是村里種地的農(nóng)民，這樣我們的收入都可以均分，他們也能多一些收入?！眴剔闭f道，“但我還是希望能夠有更多年輕人能夠回到鄉(xiāng)下來，畢竟上一代人走了，就是我們這一代人來守護(hù)土地了?！?p> “誒，聽說袁書記隔幾天就會來幫忙做直播，做得怎么樣??？”林婕問。
“挺好的，賣的不錯，估計是因為他長得太帥?！眴剔闭f道，“而且在直播上說話的時候，跟打機關(guān)槍似的——有經(jīng)驗的人就是不一樣?！?p> “他今天要來直播嗎？”
“這不是今天村委會有人鬧事，他那臉就被人給刮傷了，”喬薇說道，“所以他就沒辦法來了?！?p> “那咱們蔬菜還剩多少？”林婕說道。
“不多了，也就一百來斤吧。”喬薇道，“我想的是，剩下的我們就不要大費周章去直播賣貨了，干脆給大爺大媽們分了，多的就自己拿到菜市場去賣，然后我們自己分了——董事長，你覺得呢？”
“我？我當(dāng)然沒問題。”賀思嶼道，“蔬菜大棚一直是你親自操手的，你決定就行了。我相信喬總的能力?！?p> “那誰去菜市場賣菜呢？”林婕說道。
“明天恰好是隔壁鎮(zhèn)的趕集日，誰想去？”喬薇說道。
“你們之前都是誰去的？”蕭程問。
賀思嶼說道：“這當(dāng)然是我們仨公司股東親自出馬了?！?p> “現(xiàn)在我們要忙著準(zhǔn)備收割機，沒空?！眴剔闭f道，“正好弟弟畢業(yè)了閑著沒事做，弟弟，你去。”
“我？我沒經(jīng)驗，我從來沒去過?！?p> “沒經(jīng)驗才要去積累經(jīng)驗，就這樣，弟弟決定要去了?！眴剔迸e手說道。
“姐，你怎么這么狠心！”
“弟弟，你姐姐這是在給你一個完整的童年?！辟R思嶼不忘記補一刀，說完大家哄然大笑，賀思嶼平時都是多做事少說話，但是只要賀董一開口，就絕對是經(jīng)典語錄。
“賀董不去指導(dǎo)指導(dǎo)？”喬薇的話鋒轉(zhuǎn)向了賀思嶼。
“我？我要和你們并肩作戰(zhàn)，準(zhǔn)備收麥子?！?p> “這不像是咱們賀董能說出來的話?！绷宙颊f道。
“你必須得去，你不去，你讓這孩子走路去隔壁鎮(zhèn)嗎？”喬薇說道。這倒是個問題。
“那還有誰呢？這倆人去我肯定不會放心的?！眴剔笨聪蚴挸蹋笆捓蠋?，有沒有空?！?p> 喬薇這個女人，不知道為什么能力這么強，只要是她計劃的事情，不管有誰參與進(jìn)來，似乎都能如愿地實施。她既然看向了自己，那自然就不可能“幸免”了。蕭程背后一涼，尷尬地笑了笑：“呵呵呵……”
賣菜并不是多難的事情，只是對于當(dāng)代普遍社恐的年輕人來說，這就成了不太愿意嘗試的事情了。一個剛剛畢業(yè)的高中生，一個長期呆在大城市里奔波的迷茫青年，一個脾氣倔得跟驢似的文藝青年，他們?nèi)ベI菜都不一定順利，更別說賣菜了。
晚上回到家，蕭程向爺爺奶奶尋求經(jīng)驗。爺爺只是不屑地笑了笑：“你還去賣菜？我問你，茄子多少錢一斤？”
蕭程頓了頓，他不知道。
“絲瓜呢？”
他還是不知道。在上海，要么在公司食堂吃，或者直接吃盒飯，在家休息的話也多半是點外賣，或者由與他同住的蔣迪做飯，說起來，他好像還真的不會做飯，更別提賣菜逛街這些了，他就是傳說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嗎？不是，爺爺接下來的話讓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沒見識的小丑：
“茄子，兩塊錢；絲瓜，三塊錢；土豆，兩塊五?！睜敔斦f話的時候還用手指比劃著，那時候蕭程才發(fā)現(xiàn)爺爺?shù)氖稚弦呀?jīng)布滿了老繭，菜價也比他想象中要便宜?！盃敔敳粫缘媚銈兩虾５牟速u什么價格，但是我給你講，賣菜這事兒不是過家家，沒那么簡單的。”
“我就是想跟朋友一起去體驗體驗?！?p> “體驗？那你去吧?！睜敔斦f道，“你們年輕人真的肯去賣菜？還是不容易哦……”他的聲音漸漸拉長，變成嘆息。
后來奶奶告訴他，他不在的這幾年，他們兩個老人在家有時候也會拿著家里菜圃的菜去市場上賣，權(quán)當(dāng)補貼家用。只是這幾年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好，也就很少去賣菜了。他們是農(nóng)民，沒有養(yǎng)老金，都是守著一方小小的菜地，想吃什么自己種，也不想著吃什么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只需要吃些粗茶淡飯就好。這就是他曾經(jīng)向往的安靜的田園生活，現(xiàn)在看來爺爺奶奶也是辛苦了大半輩子的人，而今垂垂老矣，他們也未曾向往過那些大富大貴的生活，只希望無病無災(zāi)，這樣才能安享晚年。
他心里的愧疚之意漸漸升起，但是問到爺爺奶奶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上海，他們不愿意，覺得這樣在小鎮(zhèn)上度過余生就好。那也好，他自己在上海都過得那么不如人意，如何給爺爺奶奶更優(yōu)渥的生活呢？
他們年紀(jì)大了，明天鄰鎮(zhèn)趕集，他們也不愿去了。
第二天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晰，天氣似乎也很好。大家將蔬菜裝上面包車，然后目送三個少年離開，仿佛在送別即將遠(yuǎn)去邊關(guān)征戰(zhàn)的戰(zhàn)士似的。此時的蕭程還沒有想到，賣菜會帶給他什么樣的奇妙經(jīng)歷。
這個高速發(fā)展的信息社會，小鎮(zhèn)上的菜市場仍然有很多人在賣菜買菜，但很少有年輕人，跟著爺爺奶奶出門的留守兒童倒是不少。去鄰鎮(zhèn)的路上，蕭程看見有老年人背著一大背簍的菜往鎮(zhèn)上趕，一開始他還會想要不要載他們一程，但是看賀思嶼的反應(yīng)見怪不怪，也就沒有提出自己的想法。后來才發(fā)現(xiàn)，很多村里的菜農(nóng)都是這樣，背著背簍，承載著他未曾感受過的重量，趕往他很少去到的終點。
是啊，他很少來到菜市場，但菜市場卻是這里很多人半生都在趕往的地方；他以前從來沒有下過地，但是這片土地是很多人一生都在耕耘的地方。
人來人往間，三個年輕人都有些手足無措，蕭程和喬陽兩人甚至都不知道菜市場在什么地方。到了菜市場，還要找地方擺攤。所幸還有一個領(lǐng)頭人賀思嶼，領(lǐng)著這倆穿行在菜市場，他們來得太晚，很多菜農(nóng)早上三四點鐘就來這里占位置。好不容易在菜市場的某個角落里安頓下來，他們開啟了更艱難的一步，吆喝賣菜。
賀思嶼倒沒有什么，他之前也經(jīng)常和喬薇、林婕來擺攤賣菜，可是對于蕭程、喬陽來說這就不是什么輕而易舉的事情了。他們慢慢地開口，像是沒吃早飯似的，吆喝得有氣無力。一旁擺攤的大爺都看不下去了：“你們這么害羞，哪里賣得出去菜哦。”
蕭程和喬陽面面相覷。
“年輕人，你們是哪里的？”
“淶水鎮(zhèn)的?！?p> “你們來晚了，人家早上都是三四點鐘就來了?！?p> “來這么早做什么？是因為來晚了天氣熱嗎？”
大爺擺擺手，說道：“哪有快十點鐘了還來賣菜的，十點鐘，人家都要回去做午飯了。你們來這么晚，連個好位置都占不到了?！?p> 蕭程說：“我們也是剛來，沒什么經(jīng)驗。”
“大爺你們每天都是起這么早的嗎？”喬陽問道。
“做農(nóng)活的，就是要早起呀?！贝鬆斦f道。
蕭程點點頭，他不敢想象自己每天五點多起床是什么滋味，更別說這些菜農(nóng)三四點鐘就要起來了?？粗矍白哌^的人，吆喝聲不斷充斥在耳邊，還有砍價的，雞鴨禽鬧騰不停的聲音……擺攤的老人們穿著打扮并不是那種西裝革履般的“體面”，他們的臉沒有那么白凈，聲音沒有那么好聽，穿著舊舊的襯衣短褲，有的穿著草鞋，他甚至沒有想到直到現(xiàn)在，還會有人穿著那種只在書上見過的草編的涼鞋。
但現(xiàn)實就是存在，第一眼靠近他們，會不由得心生悲憫；在菜市場里漸漸融入他們之后，學(xué)著菜農(nóng)們的樣子吆喝自己帶來的蔬菜，他覺得那種憐憫實在是一種可恥的行為。都是辛苦生活的人民——勞動的人民是用來歌頌的，不是用來區(qū)分三六九等的。
只能說，他不懂的事情還是太多了。他眼中的體面還僅僅局限在上海那座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城市，可是自己都這么不如人意，又怎能輕易去評價別人的生活呢？
他們今天的生意不好，沒有賣出多少蔬菜。有一個路過的賣菜大叔帶著十萬分懷疑的目光說道：“你們這菜，種得好嗎？”
“肯定好，有機蔬菜?！笔挸探忉尩?，他試圖給大叔解釋他們的蔬菜采用了最新的種植技術(shù)，但大叔似乎并不相信這個白白凈凈的少年。
大叔帶著一點嫌棄地?fù)u搖頭，說道：“小伙子，你們幾個長這么秀氣，一看就不像是賣菜的?！?p> 蕭程一愣，他試圖解釋什么，但是好像又無可辯駁。是啊，那些看起來淳樸的老農(nóng)比自己更有說服力。人家一生耕耘土地，自己這短短十幾天的忙活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他們還是尷尬得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他們都是真誠的少年，聽到別人這么質(zhì)疑自己，總會很失望吧。賀思嶼說道：“別泄氣，這都是正常的。有可能咱們今天運氣不好，恰好來趕集的人不需要我們的菜，想要一些其他的，總之也別太放在心上——弟弟餓不餓，要不要去買蔥油餅吃？”
……“哥哥，這個菜多少錢？”小妹妹穿著粉色的裙子，眨巴著晶瑩剔透的眼睛，手里攥著幾塊零錢，這孩子估計也就六七歲吧。誰家讓這么小的孩子出來買菜，不怕被騙嗎？蕭程心想。
“兩塊錢?！?p> “我要兩斤?！毙∶妹脧氖掷锬贸鏊膲K錢零錢交給蕭程。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小妹妹的錢，然后喬陽又小心翼翼地將菜交給這個小妹妹。等到妹妹走遠(yuǎn)，賀思嶼說道：“弟弟，你適合和那個妹妹一起玩?！?p> “去你的！”兩個人扭打幾下，雖說是賣菜，但也不忘打鬧打鬧。緩解一下尷尬的氛圍。
晌午時分，菜場的人越來越少?！澳銕讉€年輕人還不回去？”旁邊的大爺又開始和他們說起話來。
“我們……還有一會兒吧?！笔挸檀鸬?，“大爺，你呢？”
“我把這點兒賣完了就收攤了?！贝鬆斢贸槿~子煙的手指了指剩下的青菜。剩下的都是買相比較丑的菜了，不應(yīng)該很難賣出去嗎？聽大爺?shù)脑?，似乎賣完這么一點兒很輕松似的。
“我每天都在這兒賣菜，我以前沒見過你們，所以知道你肯定不是我們這鎮(zhèn)上的?！贝鬆斦f道。大爺很無聊，所以會喜歡重復(fù)這些話題。
蕭程十分禮貌地點點頭。
大爺接著說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么年輕的人出來賣菜的?！?p> “我們就是專門做這一行的。”賀思嶼說道，“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新農(nóng)人，您聽說過嗎？就是專門回鄉(xiāng)下種地的，搞產(chǎn)業(yè)那種。”大爺思索了半天，似乎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哦！是那樣的啊。”隨即贊許似的點點頭：“那你們很厲害呀，現(xiàn)在很少有年輕人愿意種地了，吃不了這苦。年輕人都去大城市了，找份能夠坐在辦公室里的工作，夏天有空調(diào)，冬天有暖氣，輕松得很嘍！”
苦嗎？苦。
他們起早摸黑自然辛苦，但城市里奔波的人們又何曾輕松呢？大概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他沒有試圖去告訴大爺他口中那些公司上班的職員有多么辛苦。改變老一輩人觀念是一種愚蠢的想法，就像周圍的大爺大媽看見他們幾個年輕人在這兒賣菜，會下意識地以為他們是什么游手好閑的無業(yè)游民，沒什么出息。憐憫老一輩農(nóng)民起早貪黑也是一件錯誤的事情，他們需要的不是可憐，而是尊重、理解，在物質(zhì)與精神上實實在在的理解。
所以昨晚上爺爺會嘆氣，他在怪自己不懂眾生。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歲月靜好，大多數(shù)人都是在疲于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