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兇巴巴護(hù)在她前面,神情警惕,一副隨時撲上去咬人的樣子。
女孩眼睛閃了閃,忽而古怪的笑了起來,這一笑葉傾霜才注意到她的外貌。
她皮膚呈土黃色,像干涸的土地,下巴尖尖的,十分瘦弱,似乎有些營養(yǎng)不良。
身上穿著灰突突的棉襖,袖子衣長都還算合身,身子卻顯得有些寬了,襖子下空蕩蕩的。
葉傾霜猜測,她或許是戰(zhàn)火中失了雙親的孩子吧。
女孩完全無視白澤,拖著不合腳的鞋子穿過葉傾霜的魂魄,拔下彎刀,稚嫩的嗓子里發(fā)出冷冷的警告:“這是我的地盤,你們滾遠(yuǎn)點(diǎn)?!?p> 她說的是梁國話,葉傾霜聽懂了。
“老子——”
“好的?!卑诐稍挷懦隹诒惚蝗~傾霜奪了話,她不卑不亢的頷首,淡淡道:“取道于此,打擾了?!?p> 女孩滿意的拖著鞋子離開。
白澤卻很不高興,縱身就想追,葉傾霜趕緊攔住:“白澤,別去。叔叔……”
眼看女孩消失在拐角,白澤氣鼓鼓的沖著葉傾霜吼:“咱又不怕她!她囂張啥?你說她囂張啥!”
葉傾霜無奈,邊順毛邊勸它:“不怕,但我們只是路過,又不留下來跟她搶地盤,哪有必要起沖突?”
嘴上安慰著,心下卻在想:她是梁國人,為何流落在南周?為何能看到自己?
“她用刀!”白澤還是氣得不行。
她居然用刀!居然有人膽敢當(dāng)它的面對崽崽用刀,還把它放在眼里嗎?這是在挑戰(zhàn)它護(hù)犢子的能力!
“沒有傷到我。”葉傾霜捧著狗頭輕聲細(xì)語安慰:“沒關(guān)系的,叔叔別生氣,生氣容易變老,到時候湘湘該嫌棄老叔叔了?!?p> “崽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白澤不滿中帶著三分震驚。
葉傾霜可不管這樣那樣,繼續(xù)柔聲勸著:“我們該走了,九龍城很遠(yuǎn)的,別讓湘湘久等?!?p> 知道它在乎什么,她便專門往汀湘那邊套,軟硬兼施之下,白澤才勉強(qiáng)壓下火氣,答應(yīng)上路。
可她萬萬沒想到,九龍城竟然就是慕容家族的故居。
彼時正是歲旦佳節(jié),南國仍舊冰封萬里,街頭巷尾堆起一片歡聲笑語,紅聯(lián)貼門,表示這一年過得忙碌喜慶。
九龍城算是個比較繁華的城了,故而有許多異地來游玩的人,街上雜耍的,買吃食的,應(yīng)有盡有,還有很多孩子炸小鞭炮玩。
葉傾霜就是在滿街硫磺味兒中,看到眾人簇?fù)碇蜍迫嶙哌M(jìn)慕容家府邸。
她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沈芷柔在這兒,那沈歡顏呢?
等到一行人都進(jìn)慕容家,葉傾霜才收回視線朝白澤那邊過去。
白澤悶頭在一個小攤處,不知在搞什么。
葉傾霜毫不設(shè)防的摸摸它的背:“不是說要找湘湘嗎?趁人多啊——!”
她話未說完,白澤突然回頭,嘴里赫然叼著半截色彩斑斕的小蛇!
葉傾霜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防備,被嚇了個十成十,尖叫脫口而出。
能讓她失態(tài)尖叫的事物中,蛇絕對榜上有名。
驚悸之余,她才看到攤旁立著招牌,賣點(diǎn)是不冬眠的美人蛇。
?。。?!
不冬眠的美人蛇?
是想嚇?biāo)勒l?
白澤見嚇到自家崽了,連忙把含著玩的小蛇吐回琉璃器皿里,再箭步奔到葉傾霜身邊。
“崽崽沒事吧?”
葉傾霜立馬阻止它靠近:“你別過來!”
“怎么了?”白澤不明白,怎么突然不讓自己挨著咧?
葉傾霜素白著一張小臉,臉上縱橫的瘢疤就更加突兀,默了默,她一閃身索性回了化妖瓶里。
徒留白澤一臉懵逼。
其實(shí)葉傾霜的初衷也并非如此,只是一時被那種又軟又滑,在陰暗潮濕中爬過的東西嚇壞了。
而那么惡心的東西,白澤居然上嘴叼,她實(shí)在說服不了自己平常心對待,甚至連帶著嫌棄白澤的嘴巴。
她本想跟白澤商議一下找汀湘的事,再安排下時間探一探慕容府,看看沈芷柔是不是又聯(lián)合什么人抓了沈歡顏。
反正也是在逃,多救一個是一個。
沒成想這么一嚇就徹底把事給耽誤過去了,等葉傾霜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時,已錯過救人的最好時機(jī)。
然而葉傾霜還不清楚,仍舊帶著白澤偷偷夜探慕容府。
子夜夢長,慕容府里除了值守的侍衛(wèi),幾乎沒有醒著的,葉傾霜四處尋找沈歡顏,卻忽聞一陣縹緲歌聲。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p> 順著歌聲而去,只見沈芷柔素衣白裙,正于月下翩然起舞,恰似曲中那高處不勝寒的仙子。
曲終,暗處有一錦衣男子撫掌而出:“好區(qū),好舞,今夜何其有幸,得見嫦娥仙女下凡塵。”
“秦哥哥就會笑話我?!鄙蜍迫嵝邼泥狡鹱?,行為舉止活潑靈動,正是天真浪漫的二八少女。
二人說說笑笑,葉傾霜卻心頭浮起濃重的異樣。
與妲己交鋒那一晚,沈芷柔嫵媚狠辣,白澤偷聽來講給她那一晚,沈芷柔纖弱卻有心機(jī),今晚她看到的,卻是活潑俏麗。
難不成……
難不成沈芷柔芯子里又換人了?!
葉傾霜徒然一驚,若真如此,必定會引來巍溟!
她轉(zhuǎn)身就想走,然而一回首,便見巍溟沉沉穩(wěn)穩(wěn)的站在她背后三丈外,白澤大氣不敢吭一聲,委委屈屈縮在他腳邊。
葉傾霜不知該作什么表情,僵著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欠身行禮:“道長,久違?!?p> 巍溟定定看她一眼,隨手一揮,她們瞬間便換了一處地方,曲水庭院,燈火通明。
他威儀端正的一指,金光飛出:“昭行私竊化妖瓶,放出瓶靈,明知故犯,三罪并罰,先去面壁思過,容后再處置。”
白澤哀哀的抬頭看葉傾霜一眼,夾著尾巴隨金光去了。
葉傾霜蹙著眉,走到巍溟面前,端端正正朝他跪下去:“道長,白澤之過都是因我而起,罰它不如罰我?!?p> “你的懲罰自然少不了?!蔽′闊o悲無喜,威嚴(yán)無雙的端詳著她:“既知它是為你,為何不勸它迷途知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