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
當白玉再次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身上傳來的劇痛讓白玉知道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努力坐起身,已是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此時白玉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之前竟是席地而睡。周身傳來的痛感,令他分外清醒,費力挪到墻邊,倚墻而坐,抬頭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這是一間滿算也就一丈見方的木屋,屋內(nèi)除了自己那巨大的包袱,便是一張落滿灰塵的破舊木椅和一堆已不知擱置了多久的柴火,再無他物,門上無門,窗上無窗,正是一間柴房。
白玉看到如此景象,回顧這一路以來的遭遇,風(fēng)餐露宿,流落街頭,甚至連身換洗衣服都沒有,就如同乞丐一般活著,又接連兩次被老道士施以毒手,越想越惱,不禁咒罵道“這臭道士,狗道士,我聽話不真切你打我,我通文背誦你還打我!自打跟你出門,活的不如官道旁的野狗,如今還差點要了我的小命,把我丟進這間破柴房里,讓我自生自滅,還同爹娘講要救我性命呢,你這是在救我么?我要你救我么!狗道士!”白玉耐著劇痛扯著嗓子,越罵聲音越大,更是自覺凄涼,淚流滿面。
“臭小子,嚷什么嚷!”柴房外傳來老道的呵斥聲。
白玉聽聞,更是怒火中燒,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是硬生生站起身,哽咽道“你這狗道士,我自從隨你出門以來,視你如同家中長輩一般,從未敢有過半分不敬之舉,哪怕一路被人喊做是小乞丐,也從未抱怨過,你為何視我為草芥,屢次殘害于我?”
挪至柴房門口,扶墻站定,白玉眼中噴火,也顧不得去想此時身處何地,恨恨的盯著不遠處躺椅上休憩的老道太武“小爺我今天豁出去了,有能耐你就一掌劈死我,狗道士!臭...”話音未落,老道士早已不耐,伸出環(huán)抱胸前的左手,隨意一指,白玉只感覺一陣勁風(fēng)迎面而來,胸口如同被石子擊中,四肢百骸一動也不能動,已到嘴邊的話,卻是再也罵不出了。
“這...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隔...隔空點穴?”白玉無比驚駭,腦子里無數(shù)念頭一閃而過,卻最終停留在話本里,武功已臻化境,摘葉飛花,皆可殺人的神仙人物“本來只當這狗道士是懂點三腳貓功夫仗勢欺人的江湖九流貨色,誰承想...爹!娘!難道玉兒命里活該有此一劫?你們到底是給玉兒招惹了個什么怪物??!”
只是白玉心中所想,老道倒是無緣得知了,微微側(cè)身,瞥了一眼此時小嘴微張,定于原地扶墻而立的少年,嘀咕一句“真是聒噪的緊?!北汩]眼繼續(xù)尋周公下棋去了。
“狗道士,烏龜?shù)朗浚∧銊e睡啊,你睡了我怎么辦,我身上還有傷啊,我...我好累啊,我腰好困...我腿麻了...蟲子!蟲子飛到我嘴里了!狗道士你倒是睜眼看看我啊!...啊!.........”白玉此時心中千言萬語,猶如萬馬奔騰,嘴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半個時辰后,老道士早已熟睡,白玉則是滿頭大汗“狗道士,我錯了,你醒醒,你看看我!我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要讓狗道士把我引到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如此摧殘...我...我這是在哪?”此刻白玉方才回過神來,竟還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四下看去,才發(fā)現(xiàn)此時身處于一片灌木林中,三間木屋圍出一片空地,空地之上,一口石井,一副石質(zhì)桌椅,一張略顯多余的躺椅和躺椅上怎么看都是面目可憎的狗道士。不覺間天色漸暗,林中寒意更甚,因受傷本就虛弱的白玉,猛猛打了一個寒顫,鼻子里一道粘稠糊狀物緩緩留下,順嘴而入“?。?..老天爺你殺了我吧!...”
約摸又過去半個時辰,白玉只感覺身上一輕,跌坐在地,顧不的身體傳來的不適,白玉用力的啐著口中之物。許是發(fā)出的聲響驚醒了老道,老道在躺椅上伸了個懶腰,坐起身“臭小子,再敢聒噪,下次便是兩個時辰?!?p> 到底還是個孩子,白玉也不言語,將頭埋于兩膝之間,看不到表情,只聽得細小抽泣之聲。老道士似是見不得這般景象,轉(zhuǎn)身走回房內(nèi),只聽房內(nèi)傳來老道士的聲音“東邊那間是伙房,餓了自己去弄些吃食,別指望老頭子我伺候你?!卑子窈藓薜南蚍績?nèi)瞧了一眼,便又是低下了頭,不知在盤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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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巧的身影,馱著一個巨大的包袱,迎著月色溜出房門,躡手躡腳的穿行在林間,正是白玉。大約走出一里地,這才放松精神,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狗道士,你厲害,小爺我惹不起你,可是腿長在我身上,還不興跑么,也是我福大命大,這身子是越來越壯實了,明明下午還疼的死去活來的,這會竟是只有些許痛感了?!边t疑了一下,又道“還說救我性命,害我性命才是真!哼哼,狗道士,此去路遠,我們有緣江湖再見咯,不對不對,是再也不見咯!”
“娃娃,你這是要上哪啊”
“當然是哪來的回哪去啊”白玉下意識答道,腳上未停,又走出幾步,猛地回過神來,一抬頭,借著月光正看到老道士就在不遠處樹下坐著搓腳。白玉見狀面如死灰,“啊”的鬼叫一聲,撒腿便跑。
沒跑出兩步,只覺腰上一緊,竟是被老道夾在腋下,只見老道一步躍至樹梢,下一步已是回到白玉逃亡夢開始的地方。
“飛...這...這是飛...飛回來的嗎?”白玉張大嘴巴,恍如隔世。這一日,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令白玉無法置信的事情,相伴數(shù)月,宛如乞丐一般的老道士,竟是這般高手?
老道士像是看出了白玉的心事,打趣道“娃娃,老道這身本事,厲害嗎”
“當真是厲害的緊!”白玉不假思索,答道。
“想學(xué)嗎?”老道士又問。
打小就做著大俠夢的白玉聽得此言,仿佛久旱逢甘露,連連點頭“想學(xué)!”二字脫口而出。
“轟!”這次是后背,白玉飛入柴房,嘔血昏厥。
“臭小子,還想跑,在老夫面前,你跑的了么你”說罷,也不去管白玉掉落在地的包裹,向柴房內(nèi)走去。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白玉忍著劇痛從柴房爬出,近兩日水米未進,已是再沒有力氣咒罵老道了,拖行著傷體,好不容易來到石井邊,用盡最后的力氣,從井內(nèi)取出小半桶水,將頭探入,像是飲馬一般。
喝完水,白玉才恢復(fù)了三分精神,將水桶丟在一旁,倚石井而坐,不禁又是一陣自憐自艾“這狗道士是瘋了嗎,再打下去我血都要吐干了!”不過此刻,白玉相較于前兩次,臉上竟是多了一絲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