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德宏登門
扶鸞觀位于華陰山麓,離城不遠(yuǎn)不近,取幾分山中寧靜,也沾幾分市井人煙。
德宏道士行至山下時,日頭剛剛西斜,舉目眺望,便見在山林環(huán)抱掩映中,幾片青瓦露于綠濤之間,端是一處清幽修行好去處。
“好地方啊,可惜卻被外道不正之鬼所占!”
德宏道士瞇起眼睛,心中暗暗搖頭。
他遲遲不愿踏入扶鸞觀,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道統(tǒng)不合,踏上這里便渾身不爽利的厲害。
奈何人命關(guān)天,不得不來。
待越牌樓,經(jīng)山道,陵扶鸞,至三清大殿,德宏道士方一踏入,便引來道童的注意。
實在是那一身立領(lǐng)長大褂,在這滿是燒香信眾中太過扎眼。
道童見狀連忙上前搭話,得知是云州清微宮弟子,心中懵懂,但還是引入客堂,看茶之后,忙請觀主去了。
此時,扶鸞老道正在祠堂傳經(jīng)授道,學(xué)生僅望生、玄云二人。
聽聞道童來報,心中咯噔一下。
“你說,來人自稱清微宮弟子?”扶鸞老道再三確認(rèn)問道。
“是的,觀主?!钡劳c頭。
扶鸞老道臉色陰晴不定起來,清水距離云州說近不近說遠(yuǎn)不遠(yuǎn),雖有道統(tǒng)分歧,但也井水不犯河水。
今兒,怎么突然拜訪扶鸞觀了?
莫不是因為祖師爺?
還是……
扶鸞老道下意識瞄了一眼望生。
自從扶鸞道統(tǒng)衰微之后,與各觀各宮的聯(lián)系,也就逐漸淡了。
最后連車馬之資都捉襟見肘時,便徹底斷了聯(lián)系。
因此清微宮突然登門拜訪,極有可能是沖著祖師爺,或者望生而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扶鸞觀有祖師爺庇護(hù),便是清微宮勢大,又何懼之有?’
扶鸞老道轉(zhuǎn)念一想,心中膽氣自生,隨即吩咐一句玄云,讓他領(lǐng)著望生好生念經(jīng),便昂而去。
待進(jìn)了客堂,便見一名中年道士正是自斟自飲,想來便是清微宮弟子,連忙拱手笑道:
“久聞清微之名,今日得見,果然不凡,久仰久仰!”
德宏道士聞言起身,不咸不淡回禮:
“謬贊!想來道友便是扶鸞觀主吧?”
“正是貧道,請!”
扶鸞老道抬手恭請。
待主賓落座,德宏道士開門見山道:“貧道今日而來,實有要事相擾,還望扶鸞觀主行個方便?!?p> 扶鸞老道謹(jǐn)慎問道:“敢問是何事?”
德宏道士盯著扶鸞老道眼睛,語氣嚴(yán)肅道:
“我清微宮月前曾有一名弟子殉道于清水縣,貧道一路走訪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此事或與貴觀祖師有關(guān),望扶鸞觀主能夠請仙降乩,容清微宮查明真相。”
“無上太乙救苦天尊!”
扶鸞老道聞言殉道連忙唱禮一聲,這才道:
“貴宮弟子殉道,貧道深感同情,祖師爺有言,鬼仙降乩之術(shù),乃濟(jì)世救人之術(shù),輕易不得施展!不過,既然事涉貴宮弟子,本觀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此事,還請本觀乩童問仙之后,再予以答復(fù)。”
扶鸞老道不好拒絕,又不敢滿口允下,只能模棱兩可答道。
“叨擾了!”
德宏道士見扶鸞觀還算配合,這才滿意點了點頭。
扶鸞老道隨即喚來一名道童,讓他將玄云道童喊來請仙降乩。
這個細(xì)節(jié)令德宏道士,心中輕蔑一笑。
在清微宮看來,所謂扶乩之術(shù),與拿民間鬼祟串竅拿法如出一轍。
民間凡人若遭拿法,輕則疲憊不堪,重則大病一場。
究其緣由,乃是被鬼祟奪了精氣。
這扶鸞老道自己不請仙降乩,反而指使弟子,顯然已經(jīng)察覺到這里面秘密。
偏偏卻還以道統(tǒng)自居,抱著不放,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一群偽道罷了!
德宏道士心中暗暗鄙夷,面色愈發(fā)冷漠。
若不是顧忌“虛空請劍”傳聞,他豈會現(xiàn)在這般態(tài)度?
沒多久,玄云道童匆匆而來。
心中腹誹不已的德宏道士,見到玄云道童之后,心中登時閃過一抹驚疑不定。
因為玄云道童看起來不僅朝氣蓬勃,更是神氣內(nèi)藏。
如此神魂壯實異象,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以扶乩為道統(tǒng)的道觀里?
莫不是因為少年血氣旺盛,加之甚少扶乩,故而才有這勃勃生機(jī)?
定是如此!
德宏道士心中暗暗想道。
此時,扶鸞觀主也已經(jīng)交代完了玄云道童。
“師傅,弟子這就恭請祖師爺?!?p> 玄云聽完前因后果,少年純凈心思令他并未多想,閉上雙眼,便開始請仙降乩!
“……扶到乩童來開口,指點弟子斬鬼神!”
扶乩法咒落,玄云驀然睜開雙眸,精氣神已然彈指大變!
“弟子常清,恭迎祖師!”
扶鸞老道見狀,神色一肅,躬身作揖。
“清微宮弟子德宏子,見過扶鸞祖師!”
德宏道士見狀,也不得不拱手見禮。
“免禮!”
莫川擺了擺手,瞧著眼前德宏道士,心中毫無波瀾。
他差遣黃不語調(diào)查重石子之時,已然料到清微宮登門的可能!
事實上,清微宮弟子出現(xiàn)的時間,比他預(yù)估的還要晚一些。
不知是消息遲滯?
還是鐵證如山;亦或者無頭無尾,沒了方向,不得不來?
“貧道與貴宮重石子道友,乃是生死之交,怎么不見重石子道友而來?”
莫川坐在主座,淡淡問道。
一句問話,令扶鸞老道,乃至德宏道士都是一懵。
“敢問扶鸞祖師,這生死之交是何年何月之事?”德宏道士謹(jǐn)慎問道。
“怎么?重石子沒回山門?”莫川不答反問。
德宏愈發(fā)茫然,想了想道:“好教扶鸞祖師知曉,重石子已于月前殉道于清水縣?!?p> 莫川目露驚訝之色:“月前?發(fā)生了何事?”
我知道還來這里?
這種答非所問的方式,令德宏梳理好的對峙技巧,登時亂作一團(tuán)。
“貧道不知,否則貧道也不會拜會扶鸞觀?!?p> “哎,造化弄人??!”莫川嘆了一口氣,道:“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吧!”
“敢問扶鸞祖師,縣尉府上拔劍斬頑愚之事,可是動用了我清微宮的御魂鈴?”
“沒錯?!?p> 莫川的大方承認(rèn),令德宏有些措手不及,許多機(jī)辯之辭,沒了用武之地。
“這御魂鈴可是來自重石子?”
“沒錯!”
德宏呼吸愈發(fā)急促,他下意識瞄了一眼大門,籠在袖中的左手,御魂鈴暗扣。
只要扶鸞觀敢殺人滅口,他拼死也要將情報送出去。
“御魂鈴乃我清微天雷之法,非我門人不得外傳,敢問扶鸞祖師是如何從重石子手中得來這御魂鈴?”
德宏道士一針見血,直指核心。
旁邊候立的扶鸞老道,心中一沉,更是怒意叢生。
憤怒于德宏道士的意有所指。
“貧道見獵心喜,以一門道術(shù)換了御魂鈴,有問題?”
莫川目露幾分不滿。
德宏道士聞言瞠目結(jié)舌。
他想過種種可能,還真沒想過這種回答?
事關(guān)道統(tǒng),還能交換?
羽化之后怎么去面見祖師……哦,他就是扶鸞祖師!
德宏牙根暗咬,這事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偏偏卻找不到理由反駁。
尤其是重石子已死,是否交換誰又知道?
“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扶鸞祖師應(yīng)允?!?p> “請講?!?p> “扶鸞祖師可否取出那御魂鈴,讓晚輩一觀?”
“那御魂鈴已被貧道交易給了衍真道友,換了門奔二景法!”
莫川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一刻,莫說德宏道士,便是扶鸞老道都是呆若木雞!
您老人家乃扶鸞祖師,拿道統(tǒng)換人家法器也就罷了,人家衍真真人乃云極觀弟子,敢換?
“扶鸞祖師,您說笑了,衍真真人乃云極觀弟子,怎敢做這種……欺師滅祖之事?”
德宏道士不得不點出其中荒謬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