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往昔
莫知落在這國師府一呆就是好幾日,這幾日,虞熙泓忙得不見人影,莫知落倒也落個清凈。
這日,虞熙泓托著疲憊之軀回房,徑直走向窗邊小榻,坐了上去,與鏡子里的莫知落再一次對視。
笑道:“小阿芙,最近有沒有想我?。俊?p> 莫知落暗暗翻了個白眼,因玩偶一派純真,憨笑可掬的外表,顯得可愛得緊。
莫知落見他回來,雖還有些害怕,卻在這幾日的相安無事中消磨了一些,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出了困擾她幾日的問題。
“我若是江雨芙,那現(xiàn)在的江雨芙身體里住著的是誰?”
虞熙泓笑意更明顯了一些,“還以為小阿芙?jīng)]注意到這個問題,”頓了頓,又說:“原來阿芙毫不反抗隨我回家是為了套我的話呢?!?p> 莫知落心說誰隨你回家了,她這分明是被強(qiáng)迫的!
語氣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我這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本來就打不過你,何必被你打傷了帶走!”
虞熙泓聽著這氣勢不足的話語,繼續(xù)笑道:“除了這些你還想知道什么?”
莫知落:“…我想知道的你都會告訴我嗎?”
虞熙泓:“不會?!?p> 莫知落:“……”那你問什么問!
虞熙泓見她不答,故意開口:“那江雨芙身體里的是……”見她似乎屏住了呼吸般靜靜傾聽,他反而不著急回答,逗小動物般停頓了許久,在某人逐漸不耐煩時又開口,“小阿芙,你還記得你江家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誰最有天賦嗎?”
莫知落被他逗得一口氣哽在喉嚨,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思緒卻隨著他的話轉(zhuǎn)動,想到了那日給她療傷的阿芙姐姐,以及記憶深處受萬人敬仰的江家神醫(yī)——江玉林。
“你是說,現(xiàn)在阿芙身體里的靈魂是江玉林?”莫知落又問了一遍以做確認(rèn)。
虞熙泓點頭,背靠在窗邊,沐浴著外面的陽光,瞇著眼睛,一派歲月靜好的樣子。
莫知落每天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哪里都不能,太陽也不能曬,看他這樣,恨得牙癢了幾分,想起要問的問題,收斂了些許外泄的怒氣,冷漠問道:
“那她去皇宮干什么?總不可能是真的為了選妃吧?”
虞熙泓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般,臉上露出些玩味的笑:“她是這樣跟你說的?”
見莫知落“嗯”了一聲,他又道:“她呀?恨死我們的陛下了!怎么可能回去選妃。”
莫知落眼前一亮,她覺得她多日未有收獲的探查即將迎來轉(zhuǎn)機(jī),心內(nèi)激動,面上不顯,淡定問道:“為什么她會恨陛下?”
虞熙泓輕嘆了口氣,道:“小阿芙可還記得,當(dāng)初我為何會拘了你的靈魂?”
莫知落未哽下去的氣又哽了哽,故作冷靜:“因為我的母親的事……”
“對!”虞熙泓接著道:“我與你母親是師兄妹,我少年時與她相遇,我們一起修煉,一起成長,我知道一些你父親都不知道的關(guān)于她的事……”
莫知落見他一直帶笑的臉上突然滿是傷感,還以為他是對她母親愛而不得,本想開口安慰幾句,誰知對方下一瞬問道:“你知道陛下的長央殿里有個秘境嗎?”
“秘,秘境?”
“對,陛下的長央殿的秘境里供奉著兩位真神?!?p> “真神?!”
不是莫知落大驚小怪的,她們這個大陸,以人為本,修煉后也只是名義上為仙,本質(zhì)上還是為人。
虞熙泓沒管她的問題,繼續(xù)道:“是啊。真神。陛下當(dāng)年偶然聽說一座山里住著真神,便多次派人查訪,后來更是多次親自去邀請他們來護(hù)佑外野大陸……”
“然后呢?”
虞熙泓:“然后他們就來了啊,一直到現(xiàn)在?!?p> 莫知落:“那這和我母親有啥關(guān)系?”
虞熙泓:“我與你母親相處時間較久,她及笄那年曾告訴過我一件事…”
莫知落覺得自己很有捧哏的天賦,問道:“什么事啊?”
虞熙泓很受用的點點頭,談話嘛,要有來有往才有說下去的欲望,“我與你母親幼時相遇,她的身世從未與我們說過,那日她過生辰,一時貪杯,她醉時說過她來自神界。”
莫知落震驚:“神界?”隨即想到什么,繼續(xù)道:“那我母親是不是認(rèn)識那兩位真神?”
虞熙泓:“是。你母親說,她是神界鬼神大人——彌渃的侍女,與彌渃一起救人時,不小心掉入了人界?!?p> 莫知落:“那那兩位真神與我母親又有何關(guān)系?”
“陛下迎得真神,只有幾位忠臣知曉,你母親是當(dāng)時的大將軍,自是知曉,只是你母親見到那二神時神色大變的樣子太令人起疑,我便私下問了她……”虞熙泓說著又停頓了,神色又染上傷感,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憶。
莫知落聽得抓心撓肝,卻還是耐著性子,問道:“母親說什么了?”
虞熙泓:“你母親說那二人原是與她一起侍奉鬼神彌渃的,他二人在這里,說明鬼神兇多吉少!她甚至想回神界去尋找鬼神,看看鬼神是否安好。然人界與神界的溝壑又如何能是凡人能跨過的,她沒能回去……為此,她消沉了幾日。又過了幾日,陛下突然急召我過去,我到時……只看到了你母親的軀體——你母親一身法力和精血被吸了個干凈,變成了一具干癟的枯骨……可憐你母親那么愛美、那么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就那樣消逝了?!?p> 莫知落聽此,心間莫名抽痛了幾下,她對母親的記憶早已模糊,僅有的記憶便是女人一襲將袍騎在馬上的颯爽以及溫柔抱起她輕聲細(xì)語說著想她的場景。
莫知落不解:“為什么?為什么?!我母親不是大將軍嗎?她不是功臣嗎?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虞熙泓嗤笑幾聲:“功臣?咱們的陛下幾時將我們當(dāng)做功臣!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太久了,忘記了所謂‘功臣’。他當(dāng)時還冠美堂皇地說,他是為了天下百姓,是為了外野大陸——那二位真神修為受損,得盡快恢復(fù)才能造福天下蒼生。
“然后他干了什么?他先是讓他的大將軍他的岳母獻(xiàn)祭那二位真神,后面更是要追隨那二位修習(xí)成神之術(shù)!要不是玉林皇后以死相逼,他恐怕真的要‘成神’,離開外野大陸了。”
莫知落震撼得不知說什么才好,但她的問題還在繼續(xù):“他為什么要讓你去……他不怕你反抗嗎?”
虞熙泓的嗤笑轉(zhuǎn)成苦笑,“他讓我去,便是做了完全的準(zhǔn)備。我若是不替他遮掩一二,那殺你母親的兇手便會變成我。他是皇,我是臣,他一言抵萬語,我百口也難辯。
“師妹是頂頂好的人,卻被那狗東西獻(xiàn)給了別人,何況師妹還是那狗東西的岳母!這人不做起人來真是可怕!”
莫知落聽得心頭泛酸,她幼時也曾期待過父母的疼愛,她也本該獲得父母的疼愛,卻因為趙將行失去了母親,又因為虞熙泓與父親姐姐們分離,憤怒是一團(tuán)烈火,欲將她焚燒殆盡。
但她的目的尚未達(dá)到,只能強(qiáng)壓下心頭的千般情緒,繼續(xù)問道:“那玉林姐姐的靈魂如何會在阿芙的身體里?”
虞熙泓又是一陣苦笑:“當(dāng)日我送你母親的遺體去江府,恰好遇到你,我做得隱蔽且你又還小,也不擔(dān)心被你發(fā)現(xiàn),便哄騙了你幾句?;馗?,你母親的事邊傳遍天塹城乃至整個大陸,心中本就惴惴不安又見你來,一時害怕沖動便想對你下毒手,卻又惶恐——師妹待我極好,我卻喪心病狂對她的死視而不見,對她的女兒痛下殺手。
“我無法殺你,也無法直接放過你。便拘了你的靈魂,束縛著你??倸w不會再有人對我起疑。但我低估了你姐姐的實力,你姐姐仔細(xì)探查過你母親的尸體和你的軀體,發(fā)現(xiàn)了一些瓜葛,她一路查到了供奉真神的秘境,知道了真相,卻也沒逃脫二位真神的手掌心,也被吸干了法力,和你母親一樣的死法。然而大概是死前的不甘,讓她能以靈魂的狀態(tài)存在于世,直到被你的血肉之軀所吸引才重新獲得肉體,以‘阿芙’的樣子活在世上?!?p> 五年前聽說江家小女兒莫名其妙的恢復(fù)了神智,虞熙泓自是以為是江雨芙的靈魂回到了她的肉身里,誰知去探查一番,發(fā)現(xiàn)不是。多番試探下,發(fā)現(xiàn)原來是江玉林皇后,他驚訝之余也了解到江玉林已經(jīng)知道一些真相,便挑挑選選地告訴了她一些往事。
江玉林知道真相后,虞熙泓本以為她會直接殺進(jìn)長央殿里,誰知五年過去了,竟毫無動靜,不過這次去“選妃”,大概是要有所行動了。
他也犯不著去管這些事,只在關(guān)鍵時刻幫她一把便也對得起師妹了。
莫知落聽完,怔愣片刻,遲疑發(fā)問:“那我阿爹與二姐又怎么樣了?”
問完又愣住,玉林姐姐說過的江月明也不在了。
她現(xiàn)在竟還有些不敢知道答案,她不敢想象先后失去妻子和女兒的記憶里那個笑得溫柔,娘親逝去時哭得傷心的男人這二十多年是怎么過的。
瀟楔源榠
惴惴不安 拼音: zhuì zhuì bùān 釋義: 形容因害怕或擔(dān)心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