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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三百,諸仙可斬之

第五十四章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詩三百,諸仙可斬之 脊髓圓錐 4353 2023-03-06 11:36:22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了文添身上。

  都想看看這人究竟是有真才實學(xué),還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dāng)。

  道理好雖然難能可貴,可文人之間分高下,看的還是能否留下口耳相傳的耀世名篇。

  文添想起先前鳳棲侯劉冰清的囑托,對于大道之力,要慎之又慎。

  以免被強敵窺伺,過早關(guān)注到自己,從而使得這修行道路更加坎坷難行。

  可自己一念詩,文道就像是哈巴狗,舔著臉湊上來,實在是避之不及。

  這要讓其他人知道,恐怕鼻子都得氣歪了。

  怎么大道親和這種天大的好事,到了文添嘴里,成了十分嫌棄的弊端。

  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是木秀與林,風(fēng)必摧之,還是韜光養(yǎng)晦,十年寒窗無人問,等待一朝成名天下知。

  “燕城主?”文添嘗試著傳聲。

  “我在?!毖喑侵髀曇繇懫?,如同某貓精靈。

  文添心中大定。

  “可有方法遮掩文道波動?”文添已然不知道多少次這樣開口。、

  他一個喜愛低調(diào)之人,怎么遇上的都是些高調(diào)之事。

  “放心,肆意窺探城主府,如同向我燕云碧開戰(zhàn)。”燕城主給文添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不過,動靜不要鬧得太大?!?p>  文添笑笑,心中已有答案。

  “八月秋高風(fēng)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文添出口成章,檢閱大院里,秋風(fēng)蕭瑟,瓦片作響,茅草虛影翻飛。

  “隨口一誦,居然能小范圍改變周遭環(huán)境。這詩,了不得。”馬為民開懷,感覺今日,能有幸賞析名篇。

  詩能化景,單開口這一句,便已初露崢嶸之相。

  “有這么懸乎?”周二維儼然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這在宮中,也著實不算罕見。就是這文添誦詩引發(fā)的幻想,有些過于逼真了?!?p>  “兩位猴急什么,這才第一句。名篇巨作,少有高潮迭起的開端?!笔Y承天將兩手揣進(jìn)袖筒里,十分淡定。

  郭文脈一個人站在旁邊,已經(jīng)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隨著文添的誦詩記錄。

  “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zhuǎn)沉塘坳?!?p>  文添語氣平淡,猶如平鋪直敘。

  茅草亂飛渡江,散落在對岸江邊。飛得高的茅草纏繞在高高的樹梢上,飛得低的飄飄灑灑沉落到池塘和洼地里。

  “場景描寫的不錯,只可惜,還是落了下承。”馬為民有些惋惜,“太過執(zhí)拗于描寫景色,便會空有外形,徒有其表。錦繡其外,卻無內(nèi)在。”

  “馬老說得是,不過這又何妨,只要文添小兄弟愿意加入我這承天書院,不消半旬的功夫,包他的詩詞水平,能上一個大臺階?!?p>  “笑話!世間何等學(xué)院,能比得上翰林院對讀書種子的栽培。如此英才,理應(yīng)考科舉,入翰林院,為圣上排憂解難,方是人間正道。”

  郭文脈對這三人也算嗤之以鼻,這三個老狐貍,發(fā)現(xiàn)才識學(xué)問比不過文添,便想著將其收入麾下,靠著身份輩分變向打壓,抬高自己。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p>  下面已然是一片嘩然。

  “老無力,莫非這首還不是文添的原作?”

  “詩詞,講究情真意切,三品御靈境,便可享百歲光陰,身體康健,何來老無力一說?”

  “如若是套作,那可真丟了我方文人的面皮了!”

  “若真是親筆寫就,沒有真實經(jīng)歷,又談何真情流露?”

  文添沒有理會周遭持續(xù)不斷的竊竊私語,閉目,盡可能去想象模擬杜甫當(dāng)時的心境。

  讀詩念詩誦詩,理解詩人寫作心境,直接關(guān)乎效果好壞。

  那年秋天,杜甫棄官,求親告友,在成都浣花溪邊蓋起了一座茅屋,結(jié)束顛沛流離,有了一個簡陋的棲身之所。

  上元二年八月,大風(fēng)破屋,大雨又接踵而至。

  安史之亂尚未平息,杜甫由自身遭遇聯(lián)想到戰(zhàn)亂以來的萬方多難,長夜難眠,感慨萬千,于是有了這首《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

  “俄頃風(fēng)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里裂。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經(jīng)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

  “這也,太慘了吧?!惫拿}皺著一張臉,已然被詩中描繪的景象所感染。

  “屬實是詩中上品,但到不了佳品。只是一味在描述,感情寄托、立意方面,實屬不佳。”王二維評論道,“還是囿于定式,故步自封了。”

  “記錄詳實,畫面感強,不管文添描繪的是誰哪一位老者,但這筆觸能力,已然不弱。尤其是在他這個年紀(jì),更為難能可貴?!笔Y承天對這首詩的觀感很不錯,“也不用藏著掖著,單這首詩的水平,已經(jīng)足以和我們?nèi)咂旃南喈?dāng)?!?p>  “那是用你作標(biāo)準(zhǔn)吧,沒必要拉上我?!蓖醵S顯然不愿意承認(rèn)文添的才學(xué)。

  在他心里,這是個肚子里有些墨水,但絕對不多的年輕人,不知道從哪里抄了一篇還算不錯的,文體不明的詩,就拿出來招搖撞騙,博得文名,未免太不謙虛了。

  “文體不明,對仗格式一律沒有,如果不是文道功底尚可,都讓人懷疑是那爛大街的大白話?!?p>  馬為民和韓非,可能是都體驗過歲數(shù)大限將至的感覺,對詩詞描繪的絕望之景,感觸頗多。

  “等你們到了歲數(shù),閱歷足夠,便會知曉這詩中的好了?!瘪R為民由衷地贊嘆道。

  韓非亦如此,枯坐于文修院百余載,他豈會不明白這詩里詩外的凄涼之感。

  文添醞釀良久,停頓良久,終于,提了一口氣到胸膛,長長呼出。

  帶著對先前聽到的那些不甚端正道理的批駁,帶著自己來到這方世界后越來越明晰的想對眾人講述的學(xué)問。

  聲調(diào)陡然拔高,帶些聲嘶力竭之意。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p>  在場數(shù)百文修,無一不動容,無一不心潮澎湃。

  這首詩的瑰麗氣象,此時才初露崢嶸。

  廣廈虛影,千萬間綿延成片,庇護(hù)天下寒士,不必再受那雨打風(fēng)吹之苦。

  文添振臂:“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燕云碧動容,蕭十一頻頻點頭,杜春來張大了嘴巴。

  馬為民震撼,周二維無話可說,蔣承天若有所悟。

  一時間,眼界胸懷才氣,高下立現(xiàn)!

  霎時間文道高懸,靈氣如滔滔江河,從天際倒灌。

  將這百人有些蒙塵、不甚明亮,甚至晦暗異常的靈洗刷的一干二凈。

  大道余韻下,不時有人頓悟,有人晉級,有人淚流滿面。

  受益最大的,還是那些本身便頗有才氣的文人,郭文脈、馬為民,蔣承天之流,皆原地閉關(guān),顯然是心有所感。

  而周二維等空有名氣之輩,就算有所裨益,收獲也不會如那些真地對文道推崇頗多的人多。

  文添松了口氣,他還擔(dān)心,這些文人埋沒于俗世太久,早已不知道何為信仰氣節(jié),何為真正值得傳唱的好文章。

  大道之意愈發(fā)濃郁,那原本連接竹簡真靈的纖細(xì)文道,在緩慢壯大。

  “那是大道反哺?”燕云碧看向蕭十一。

  蕭十一笑笑:“不錯,此子比我先前見過那些所謂的大道之體,還要更和大道親近?!?p>  “蕭將軍,您不也被反哺過?!倍糯簛戆嗣媪岘?,夸贊道。

  “不值一提?!币膊恢捠皇侵t虛還是聽?wèi)T了吹捧,很快便換了話題,“文添這次接受文道反哺,進(jìn)入御靈境不會有絲毫困難,而且境界穩(wěn)扎穩(wěn)打,圓潤如一,要遠(yuǎn)勝過尋常三品。義父。您母親的病,想必這文添也能試上一試?!?p>  “但愿如此吧。”燕云碧難得有些緊張。

  文添沉浸在文道哺育之中,全身心放松。

  就在此時,一道光束瞬間洞穿了城主府的陣法防御,如一顆流星,帶著不可忤逆之勢,碾壓而來。

  意圖顯而易見,就是在文添聲望達(dá)到頂峰之際,給予他迎頭痛擊,輕則打落神壇,重則當(dāng)場擊殺。

  “敢爾!”燕云碧拔地而起,如一頭青色鱗片的蒼龍。

  燕云碧一拳揮出,硬撼在那光團上。

  似有音爆炸開,一股無形氣機蕩開。

  蕭十一翻手,半空中出現(xiàn)一道棋盤。

  蕭十一信手落子,一個小型陣法迅速生成,將下方眾人堪堪護(hù)住。

  不然謫仙動手的威勢,很容易便把這些還沉浸在頓悟里的弱文人震為粉末。

  那光團炸開,燕云碧后退數(shù)步,面色凝重。

  別人或許以為剛才那璀璨光團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有接觸光團的他才明白,那只不過是一塊兒溪水邊稍大點的圓潤石子。

  或者說,更像是一枚棋子。

  出手者,實力還在自己之上。

  “黎大人,可知向我瑤光城出手,等同于向我光武帝國宣戰(zhàn)。”燕云碧冷聲問道。

  “可別上綱上線,我今日來,只針對文添一人?!崩璐笕死线~的聲音從云層中傳出,“剛才那下我當(dāng)是燕城主誤會,再要出手阻攔,休怪老朽不講情面?!?p>  又是一個光團激射而來。

  燕云碧沒有絲毫猶豫,并指如刀。

  一道劍氣凌空。

  和那石子相撞。

  無形波紋動蕩開來,城主府的地磚開始寸寸崩裂。

  “不自量力?!崩璐笕擞行C怒。

  一座無邊宏偉的棋盤,封鎖瑤光城上空。

  所有傳訊,御空,通通被禁止。

  “早就聽聞黎大人人心入局,官子無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燕云碧感慨道。

  “風(fēng)華絕代啊?!笔捠谎凵窕馃幔y得轉(zhuǎn)身對一旁的杜春來說道,“都說西楚黎初棋道已臻于化境,今日一見,自愧弗如?!?p>  “素聞你是兵道翹楚,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手段。”黎初聲音帶著些許慍怒。

  又是一記石子轟殺而來,大有羚羊掛角之勢。

  燕云碧上前數(shù)步,心念一動,一枚厚重青銅盾牌浮空,將那石子格擋。

  盾牌破碎。

  燕云碧又喚出一柄重錘,在空中掄出一個滿月,向那石子迎頭痛擊。

  嗡!

  一陣金鐵相交發(fā)出的尖銳聲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下方數(shù)百文人,除了依舊沉醉在大道反哺里,猶如胎兒一般的文添外,都在那股滔天威壓中,瑟瑟發(fā)抖。

  黎大人那邊一子接一子,布局如草灰蛇線,看似平緩,實則步步緊逼,暗藏殺機。

  燕云碧刀槍斧鉞盡出,看似氣勢磅礴,實則越往后,頹態(tài)愈顯。接連扛了幾下石子以后,氣息也有些紊亂,身影也離地面越來越近。

  燕云碧修的是兵道,功法手段自是威力不俗,千變?nèi)f化。

  可在這如雨中屋檐下滴落水珠般接連不斷的棋子攻勢下,接連敗退。

  可那黎大人,甚至都未曾露面。遙處落子,恐怖如斯。

  再退,后面便是城主府的子民了。

  杜春來眉宇間滿是憂愁之色,不停地來回踱著步子,“我們就這么干看著?不做些什么,我們五品散人一擁而上,好得也能替城主分分憂。”

  周深淺搖搖頭,“就算吾等蜂擁而上,也不過螳臂當(dāng)車罷了。金仙一怒,伏尸百萬,流血飄櫓?!?p>  蕭十一的回應(yīng)也如出一撤,“金仙出手,已經(jīng)算是打破了潛在的規(guī)矩。雖然這黎初已經(jīng)封鎖了此間消息,不過料想巡查天下的光武帝使,會以極快速度將此方天地的情況匯報上去。屆時我方金仙蒞臨,局面便不會失控?!?p>  “希望來得及吧?!倍糯簛砜粗l(fā)落了下風(fēng)的燕城主的,心里暗暗有了答案。

  那位病榻上死氣繚繞,長期處于沉睡之中的城主母親曾言,若瑤光城面臨滅頂之災(zāi),見事不可為,讓杜春來務(wù)必前去喚醒,她自有和來犯之?dāng)秤袷惴俚霓k法,縱不能以命抵命,高低也以命換得對方道行有損,百余年無法更進(jìn)一步才是。

  “燕云碧,謫仙能到你這一步,已經(jīng)著實令我驚艷了?!崩璩鯐簳r停手,“何必要用自己的前途修行,和這瑤光城百姓性命,來換此子太平?!?p>  “那就不勞煩黎大人操心了?!毖嘣票淘缈闯鲞@黎初打得有些束手束腳,明顯還有所顧忌。

  敢在光武帝境內(nèi)當(dāng)眾如此高調(diào)地誅殺一位謫仙,縱然付出天大的代價,光武帝也要將這金仙誅殺在境內(nèi)才是。

  “既然如此,就莫怪黎某自降身份了。”黎初笑得癲狂,“提!”

  燕云碧面色一凝。

  蕭十一聽到那句“提”,暗道不好。

  提,圍棋的基本術(shù)語之一。

  提子是在圍棋中,把對方無氣之子提出棋盤外。

  身為瑤光城這方勢力的棋力巔峰,他剛剛才看懂這金仙手段。

  那些表面上被燕云碧擊碎的不起眼石子。

  遙相呼應(yīng)。

  鎖死了文添的所有生路。

  這黎初一開始的目標(biāo),便只有文添一人。

  貴為金仙,殺一介賤如牛毛的云泥境文修,想必光武帝那邊,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yīng)才是。

  蕭十一喟然長嘆,文添雖驚才絕艷,未來不可限量,但也得,有未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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