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我們該走了?!鼻鷥焊┰邶嬂咸呎f。
“哦,去哪兒?”龐老太太問。
“回家啊?!?p> “我不走,這里人多熱鬧,天天還有人跟我說話?!饼嬂咸f。
“是啊,別走了。我們平時就喜歡跟老太太說說話,偶爾還能聽老太太把歌唱。就讓老太太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吧。一直住這里都行?!彼伟舱f。
“好,我就一直住這里,不走了。”龐老太太高興地說。
“老太太,不帶您這樣的啊。昨天您還答應(yīng)我要回家的呢,今兒個怎么變卦這么快。”曲兒生氣的說。
“我昨天有說過要回去嗎?”龐老太太“不解”地問。
曲兒見龐老太太又開始裝糊涂了,便十分生氣。
“老太太,您到底還要不要自己的家了?”
“要,家怎么會不要呢?!?p> “那您干嘛賴在這里不走?。空媸且粋€老賴皮(狗)!”
此話一出,讓龐老太太感到很不悅了,她指著曲兒大罵道:“你這死丫頭,嘴怎么這么臭,竟然敢罵我。我就喜歡這里,在這里多待幾天,怎么了。怎么就成為老賴了?叫你罵我。”龐老太太說著便起身,舉起手里的那根拐杖就要打曲兒。曲兒見狀立馬躲閃開了,結(jié)果讓龐老太太手里的木拐落了一個空。龐老太太并沒有放棄,而是追著曲兒滿園跑??磥恚嬂咸娴纳鷼饬?。眾人見狀,紛紛過來“勸導(dǎo)”。宋小榆則站在龐老太太的身邊,張開雙臂,隨時準(zhǔn)備扶住腳下打滑的龐老太太。
“老太太您快停手吧,要是把您老人家給摔了,斷胳膊斷腿的,又要拖累我了。”曲兒求饒道。
在龐老太太聽來,這哪里是求饒,分明是詛咒啊。
“你這狗東西,是不是早就盼望著我死?看我不打死你?!饼嬂咸f著,又追了過去。她行動笨拙,步履蹣跚地樣子顯得十分可愛。
“救命啊。救命啊,老太太又要打人了……”
此時,正在屋里做刺繡的柳兒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跑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柳兒問。
曲兒見柳兒走了出來,趕緊跳到對方的身后躲了起來。
“柳兒姑娘,快救救我?!?p> “你是不是又惹老太太生氣了?”柳兒問。
此時龐老太太已經(jīng)奮不顧身地追了過來,她舉起手里的拐杖喊道:“打死你這個狗東西。”
柳兒一把抓住了龐老太太揮下來的拐杖。
“老太太,您仔細(xì)看看,別打錯人了。”
龐老太太一聽,才知道面前站著的人是柳兒,不是曲兒。她說:“柳兒,你給我讓開,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死丫頭,把她的嘴撕爛,叫她敢罵我!”
“哎呀,老太太,您老人家干嘛跟一個不懂事的丫頭一般見識呢。”柳兒走過來扶住老太太說,“回頭我替你撕爛她的嘴巴?!?p> “還是柳兒最好,跟我說話總是輕言細(xì)語,從不惹我生氣?!?p> 過了一會,龐老太太又不高興了,說:“不行,我現(xiàn)在就要走?!?p> “走?您老人家這是要去哪兒?”
“回家!”
“回家?在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回家?”柳兒問。
“我要是不回去呀,有人啊,就會罵我是癩皮狗,賴在這里不走。哼……”龐老太太生氣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眾人見了,都忍不住想笑。
“今后,要是誰再敢罵你是癩皮狗,我就撕爛她的嘴?!绷鴥侯┝艘谎矍鷥?,“您老要是回去了,誰和你說話啊,誰又給你做好吃的啊。”
“哼,就是。要是我回去了,就聽不到你們說話了,看不到宋爹爹(宋安)做木工活計了,看不到小口袋像猴子一樣跳上跳下了,還吃不到小榆做的好菜好飯了。我每天被你們伺候得好好的,待在這里挺好的,哪也不想去?!?p> “所以啊,您以后不要再提回去的事了,就一直住在這里吧。”
“一直住在這里?”龐老太太說。
“對,一直住在這里?!?p> “哈哈哈,不回去了,不回去。”龐老太太說著說著,開心地歡呼“跳躍”了起來。眾人看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而曲兒卻朝老太太做了一個鬼臉。
“小榆,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個點心,叫什么酥來著?”龐老太太拉著旁邊的宋小榆的手說。
“花生酥?!彼涡∮苄χf。
“對,就是花生酥。又脆又甜的花生酥,真好吃?!?p> “行,我馬上上街買食材,給您老做去?!?p> 宋小榆去了高郵驛站,當(dāng)值的差役說沒有她的書信。龐英已經(jīng)離開京都半月有余,他臨走時說的,會給自己寫信的,怎么還沒有給自己寫信來?他在前線過得還好嗎?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受傷?……
日日翹首盼望,夜夜?fàn)磕c掛肚,等待是一個殘酷的煎熬。
穿梭在繁華的大街小巷,她卻始終覺得孤獨。周圍的熱鬧好像與自己無關(guān),看多了就讓自己心煩意亂。走著走著,宋小榆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擋住了別人的道。于是,她便趕緊往左邊挪了挪。發(fā)現(xiàn),那個人也跟著挪動了腳步,正好站在了自己的正前方。宋小榆又往右邊挪了挪,結(jié)果那人也跟著挪動到了右邊。無奈,自己干脆別動了。當(dāng)宋小榆抬頭之時,看見都南青正對著自己在笑,他的表情總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去哪兒?。俊倍寄锨嗾f。
宋小榆不想理對方,就想要往前走。可是,對方一直死皮賴臉地攔在面前,就是不讓她走。無奈之下,她只好轉(zhuǎn)身往回走。結(jié)果,對方又緊緊地跟了過來。
都南青見宋小榆一直不理自己,便忍不住開口說:“喂,你為什么總是躲著我?我很可怕嗎?喂,我想跟你談?wù)?。你是不是還在為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生我的氣?我承認(rèn),當(dāng)年是我不對,讓你受了罪,糟了苦,對此,我真的表示抱歉。當(dāng)我看見你依然活著的時候,心里特別高興?!?p> 聽到這句話,宋小榆覺得真是發(fā)生了奇跡,京都一哥都少爺竟然開始低頭向別人道歉了。但是,不管他如何表現(xiàn)謙卑,但依然無法掩飾他那骨子里的“壞”。宋小榆抬頭看了一眼對方,隨后便加快腳步繼續(xù)往前走了。
“喂,在你心里,難道真的那么恨我嗎?”
“是!”宋小榆心里想。
都南青將宋小榆拉到一個死胡同里,迫使對方不得不停下來。他堵在出口,喘著大氣說:“我真的沒有惡意,要是我要害你,那晚在皇宮公主要把你扔進沸水的時候,我就不會跳出來阻止?!?p> 仔細(xì)分析,還真是,當(dāng)時要不是都南青出面,估計公主早就把自己扔到鍋里煮熟了。但是,你都南青和公主都是一種人,眼里只有自己,容不下別人。你們把別人的生命視為糟糠,視為螻蟻。
“喂,我剛才跟你說,以后能不能來我府上給我做魚羹?”都南青這一話,突然驚醒了宋小榆。這句話就像把她重新拉回地獄的咒語,她曾經(jīng)發(fā)誓永遠(yuǎn)也不會踏進都府的門。是的,永遠(yuǎn)!
宋小榆一把推開了面前的都南青,她快速地跑開了,而都南青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為,他剛才在宋小榆地眼里看見了恐懼。
睡夢中,宋小榆好像聽到有個人在呼喊自己。夢太深了,她陷在其中,無法自拔。她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好像真的是有人在喊自己。那個聲音好像來自門外,從音色可以判斷,那是劉伯的聲音。宋小榆心想是不是送信的差役來了?她等不急了,于是還沒梳洗打扮便沖了出去。跑到外面一看,卻連個人影也沒有。
她心想,難道剛才真的是在做夢?就在她準(zhǔn)備轉(zhuǎn)身進屋的時候,劉伯則從側(cè)廂房走了出來。
“宋姑娘,你起了?!?p> “劉伯,您剛才是叫我嗎?是有人來送信嗎?”
“是我剛才叫你,宋姑娘。沒有人來送信,但是有個人找你?!?p> “找我?”
“是啊。”
“什么人?”宋小榆疑惑地問。
“我只知道是一位儀表堂堂的公子?!?p> “他人呢?”
“在大堂?!?p> 宋小榆走進大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劉伯嘴里所說的那位儀表堂堂的公子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恨之入骨的都南青!屋子里四處擺滿了他送來的各種禮物。此時,柳兒正在和對方說話,曲兒則在一旁幫忙端水倒茶。
大家瞪大眼睛看著如此裝扮的宋小榆一時說不出話來。柳兒本想說點什么,但馬上被宋小榆插入的話給打岔過去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這里不歡迎你,請你離開!”宋小榆說。
“我怎么不能在這里呢?今天我可是這里的客人啊?!倍寄锨嗾f。
“我們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請你離開!”宋小榆很堅定的說。
“難道,你就這么不歡迎我?”都南青走過來,低頭看著宋小榆,小聲地說。
“是!”宋小榆說。她不喜歡別人靠自己這么近,所以本能地往后傾斜。
都南青開始用目光上下打量著宋小榆,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看什么看?”宋小榆生氣地說。
“沒什么?!倍寄锨嘈χf。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您難道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嗎?”曲兒調(diào)侃道。
“我是什么樣?”宋小榆不解地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境遇。一想到此刻的自己不施粉黛而邋遢的樣子,她頓時漲紅了臉,羞愧得立馬跑開了。而背后卻傳來都南青的陣陣歡笑,讓人聽了頭皮都發(fā)麻。
宋小榆鉆進被窩,把自己好好地藏起來。一想到剛才發(fā)生的一幕,她就好想找個地洞鉆進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突然出來一陣打鬧的聲音。仔細(xì)一聽,就能感受外面的混亂場面。宋小榆趕緊起身,她走到門前,隔著門縫往外張望。她看見宋安正拿著一把笤帚追著都南青打,都南青帶來的禮物被扔得到處都是。大家對突如其來的事件有一些摸不著頭,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辦,就跑過去阻止這場“沒來由”的沖突。這是宋小榆平身第一次看見爹爹對一個人如此爆粗,他是最懂自己的親人。
都南青被趕走之后,大家便開始向宋安刨根問底。宋安這才將當(dāng)年他們來京都的經(jīng)歷告訴了大家,把宋小榆在都府的遭遇述說了出來。再加上小口袋的補充說明,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切便更加生動鮮活了。
聽完后,眾人都忍不住潸然淚下。
“沒想到,小榆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绷鴥赫f著,抹去眼角的眼淚說。
龐老太太說:“真是苦命的娃啊。今天宋爹爹打得好,下次要是讓我碰見了,我也要打?!?p> “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算賬!”小口袋說著便擼起袖子,準(zhǔn)備出門。
“也算我一個!”曲兒說著,也想跟著跑出去。
“你們倆給我回來?!绷鴥汉白×怂麄?,“這是大人的事,你們倆就別摻和了?!?p> 那是一個寧靜地午后,送信的差役終于出現(xiàn)在了門口,當(dāng)她看到書信封面寫著“宋小榆”三個字時,內(nèi)心歡悅不已。她就像當(dāng)初柳兒那樣守在龐老太太的身邊,念著書信上的一字一句。聽信這事,自然少不了愛熱鬧的曲兒。柳兒現(xiàn)在肚子里懷了寶寶,也坐在旁邊一邊做針織活,一邊聽宋小榆念書信。在龐英的書信里,永遠(yuǎn)只看到歡喜,卻沒有悲傷。雖然無法親眼看到對方在外面的生活,但是她曾經(jīng)跟隨部隊在塞外生活過,她心里特別清楚什么是真實的戎馬生活。所以,當(dāng)大家在為信中的內(nèi)容歡笑之時,自己卻笑不出來。她是如此的牽掛那個人,心里全是他,眼里全是他,吃飯的味道也是他。她時常發(fā)呆,腦海里浮現(xiàn)的畫面全是當(dāng)初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甜蜜的時刻,她的臉上總會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旁人見了,都忍不住笑她是一個“傻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