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線索
夜色臨近。
兩座演武廣場的沉喝聲,相繼消褪,換來的是下課后學生們的嘈雜喧嘩。
三街三號小院。
池水里的魚兒游蕩,引得荷葉微動,裴順獨坐涼亭,以神識巡視附近。
經(jīng)過昨夜的沐浴雷池,他如今已能聆聽各處聲響,雖說這種聆聽除了五進院的雷池附近,其他地方都不能指向性前往,且言語充滿嘈雜,可是周遭混沌不明,也只能如此摸索。
話又說回來,憑此聆聽,也算是有些收獲的。
院門忽有動靜,他側目瞧去,見元皮皮滿臉疲態(tài)地走了進來,便毫不心疼地說道:“房間掃一掃,燒兩桶熱水?!?p> 牽引靈氣雖不是體力活,卻是極費精神的事情,滿臉疲態(tài)的少年停下身子,盯著躺在涼亭中閉目養(yǎng)神的裴順,不由沉默起來。
片刻之后,他冷不丁說道:“裴順,我到這里不是照顧你來的。”
“這里不是桃源學院,這個小院也不是你的小院,你現(xiàn)在更不是我的小師?!?p> 裴順并未睜眼去看黝黑少年,只是淡淡然道:“我說我的,做不做是你的事情?!?p> 元皮皮沒有任何猶豫,兀自拿起水桶到池邊挑水,來回之間也只在鍋爐里加了一人份的量,將灶臺的木柴燒開后,便大步走回房中,不管不顧。
他氣呼呼坐在在凳子上,拋開滿腔雜念,拿起小桃木劍,開始回味今日府主的教導。
忽又從懷中取出一本名為《劍修入門經(jīng)典》的典籍,這是府主借給他的,說是京城一位姓齊的大劍修親自撰寫,稱得上返璞歸真的入門心得,內容通俗易懂,又點明關鍵。
過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目光便看向屋中浴桶,料想水也該燒開了。
先挑出更換的衣裳,推門而出又拿起木桶,前往灶臺的鍋爐,打算提水沖澡。
這一看,卻傻眼了。
只見灶臺下火勢已將將燒盡,而鍋爐熱水沸騰,卻只剩下半桶不到……
他攥緊拳頭,猛地將水桶摔在地上,大步走到裴順房前,直接一腳踹開房門。
便見裴順已經(jīng)躺在浴桶中沐浴,聞聽動靜回過頭來,極不耐煩地道了句:“不會敲門?”
元皮皮忍無可忍,怒道:“你整日待在院子里,掃下地很難嗎?燒桶水很難嗎?為什么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要讓別人幫忙,你天生就是富貴的命是吧?我生來貧賤,可不代表我一直都要貧賤!”
“我告訴你!你以后再這樣,我……我……”
裴順把頭扭了回去,見他半天吐不出下文,便問道:“你要怎么樣?”
元皮皮像是下定了決心,咬牙道:“我讓府主趕你出去!我告訴你裴順,我現(xiàn)在受到朝廷看重,府主有心栽培,對我亦是多有照顧!我已經(jīng)能夠牽引靈氣了!”
“我不用你來可憐我……不對,你跟我出來壓根不是可憐我,我看你就是想讓我伺候你!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他一口氣發(fā)泄了滿腔憤懣,裴順卻是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元皮皮,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爹的死與朝廷有關。”
元皮皮當即愣住了,只是一股茫然在他目中轉瞬即逝,化為堅毅:“我現(xiàn)在不會考慮這些事情,我只想盡快提升實力?!?p> 裴順微微頷首,繼續(xù)頭也不回道:“先隱忍,等穩(wěn)固了實力再去調查,再去報仇,不錯的想法。”
被揭穿的少年沒有反駁,只是堅定的臉上莫名多了股疑惑:“裴順,你到底跟我來做什么?你跟著我又有什么意義?你要阻止我報仇嗎?還是擔心我被人害了?”
“大可不必,真的。你知道嗎?這里的府主親自指導我,他跟我說了,等我從這里結業(yè),就會送到中階學府,再到高階學府,我這一路晉升,都會有最出色的人指導我?!?p> “我的安全,完全不用你來操心!如果你要阻止我報仇,更沒必要,是不可能!”
“除非,你想跟整個朝廷作對?!?p> 裴順兀自點了點頭:“好厲害。我?guī)捉飵變桑靠刹桓腋⒆鲗??!?p> 元皮皮重重一拳砸在門上,場面頓時靜謐無聲。
“我是認真的?!?p> 只聽他冷漠一句話后,便自顧離去,重新燒水。
裴順皺著眉抱怨道:“喂,好歹你關下門啊喂,真是?!?p> 他呼嚕嚕在水上連吹一堆氣泡,起身穿戴衣裳后,走出院外感受寒風拂面,只覺幾許清冷。
“我這人設,可真不討喜啊?!?p> 刻意打壓黝黑少年順境的裴小師,此時感受著清冷晚風,再次以神識聆聽附近言語,只盼著在嘈雜聲中,能得到更多一些線索。
入夜時分。
五進院的閣樓底層,從大廳中走出兩道身影。
劉順跟著王興霸大步朝雷池走去,說明道:“他整日待在房內,分明有氣機遮掩,我完全看不透,只隱隱察覺到……好像有些妖族氣息?!?p> “這些年我族為了變強不擇手段,得罪的妖族不計其數(shù),最怕是大妖尋仇。”
王興霸否決道:“不像,他自桃源洞天而來,想必是里邊的的靈種,我族為了隱匿蹤跡,明令不得涉入有朝廷坐陣的桃源洞天,不可能與他結仇?!?p> “如果說是為了找李小玉而來,倒還更合理一些?!?p> 倆人舉步間已來到雷池旁邊。
王興霸臉色有些郁悶:“你看不透里邊情況,那他的修為必然就在你之上??上н@座雷池只能遮掩此地神識景象,卻無法借之勘破他的遮掩?!?p> 劉順沉吟片刻,說道:“他為了找李小玉也好,來尋仇也好,總歸要除掉,可是,我只怕我們不自量力……”
王興霸沿著雷池邊緣繞走,不時看向懸浮法盤,狐疑道:“那夜里我確實感覺到此處有些異樣,可譴人察看卻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或許也與他有關?!?p> 劉順目光落在王興霸身上懸掛的鎮(zhèn)印府牌,也是有些嘀咕:“你有天朝的鎮(zhèn)印在手,在這五進院能夠自如調動雷池氣機,并隨時與之產生感應,按理說,你覺得有異樣,就肯定是發(fā)生了某些事情?!?p> 王興霸沉吟片刻,為難道:“我本想著縱然是靈種大妖,只要將它引入這五進院,借此東岳雷池的威勢,我也未必不敵。”
“可如果他有讓你看不透的遮掩手段,甚至能夠在雷池附近遮我耳目……我卻著實有些犯怵了。”
說著,他深吸了口氣,終是決定道:“這樣吧,你干脆回一趟朱厭山,將大王請來。大王如今只差半步便可踏入玉璞境,對付靈種大妖自然不在話下?!?p> 劉順皺了皺眉,卻是說道:“可說到底,我們現(xiàn)在也只是猜疑,若最后他無甚本領,難免讓大王覺得我們辦事不力?!?p> 王興霸搖了搖頭,堅定道:“虎大與虎山至今仍無消息,這背后恐怕真是不簡單的。劉順,不,虎巖,為了我族大業(yè),不可計較個人得失了,謹慎為上?!?p> 被稱為虎巖的劉順笑著自嘲:”府主,不,虎肆,你活得是越來越像人了。那我這便動身?!?p> 被稱為虎肆的王興霸提醒道:“一路小心?!?p> 劉順退后兩步,便身化輕煙,往學府外而去。
……
站在房門前的裴順,悠悠然睜開眼睛。
昨夜沐浴雷池后,最顯著的提升就是能夠以神識聆聽雷池附近的動靜……
他一雙眸子漸漸深邃起來,在最短的時間內,大致理清了王興霸與劉順的言語意義。
不,是虎肆與虎巖。
突如其來的驚喜,并沒有讓他開懷得意,只覺有些慶幸,艱難地吐出一口寒氣。
難得的機會,可要抓緊了。
白玉鐲子飄出氣霧,繚繞在身體之間,裴順推開院門,確認四下無人后,徑直跑向南墻邊緣,借著小白氣機托舉,一躍而起翻過高墻。
此時再以神識巡視,身后學府雖是混沌朦朧,可學府外的幾里地卻有跡可循。
他確認劉順去向后,便身輕如燕,由小白氣機托舉,乘風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