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回來后,元易溪和衣而睡,她日日夜夜崩緊神經(jīng),終是害怕元賦,元詞沒找到他尸骨,不肯善罷甘休,她連睡覺都要枕著劍,夢里全是元啟成的死狀,安靜的內(nèi)室只停得見她得喘息聲,豆大的汗水在他額頭上滑動,烏口領的那十萬將士全變成了惡鬼,他們齜牙咧嘴的問元易溪為什么不救自己,個個張牙舞爪的撓抓著元易溪,烏口領的那天血河逐漸從她的腳背逐漸上升到膝蓋,再到脖子,最后元易溪被淹沒在血海里,又這揮之不去的夢魘,“父皇…父皇……………”晨光未至,元易溪驚坐起,手心卻被一人緊緊的握住,“宣兒…宣兒,你終于醒過來了…”
元易溪汗流浹背喘著大氣看著子衿,嘴唇發(fā)干滿眼恐懼,她一下將子衿抱住,“阿姐…阿姐………我害怕……?!?p> 子衿親親拍著元易溪的肩膀“宣兒乖,是夢,是夢…醒來就好了…有阿姐在,阿姐陪你…?!?p> “阿姐,”元易溪雖極力隱忍,可還是哭出了聲,“那不是夢,那都是真的…父皇他慘死在我面前,血是那樣的紅,地上的血水漫過他得尸體,我想找也找不到,他還來不及和我說話,那人…那人就砍了我父皇的頭…”
“他們都死在我面前,父皇,師傅,柳其…他們都一個個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好心痛啊,阿姐…”
這是元易溪第一次與子衿說她的事,子衿才發(fā)現(xiàn)元易溪承受了這么多痛苦,她難過極了,將元易溪抱在懷里撫摸著她的背。
”宣兒”子衿吞了吞眼淚,輕了扶起元易溪的頭,手指溫柔的擦著她的眼淚,“宣兒別怕,你有爹爹和母親,還有阿姐,從今往后你不會是一個人,阿姐雖是一女子,可我也不允許別人欺負你,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好不好?”
忘掉過去?元易溪何嘗不想忘,可又怎么能忘呢?將過去都忘了,那她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
“好了,宣兒,喜服我已經(jīng)給你拿過來了,這是母親給你做的喜服,上面的合歡花是母親一針一線刺上去的?!痹紫p轉頭看到桌子托盤里的喜服咽了咽口水,那幾朵合歡花秀得活靈活現(xiàn),這讓元易溪又想起了那個溫柔得像水一樣的多以那珠。她給元易溪帶來的痛苦是刻骨銘心的,穆景要殺她她都覺得可以原諒,可多以那珠卻一直用愛的名義來傷害她,這絕對不可饒恕。
“宣兒…你為何不喜歡母親?”
元易溪眸色略帶驚色,看著子衿。
這個問題子衿很早就想問了,元易溪只告訴她自己的身世,卻沒提起自己那個心狠手辣的母后還有個表里不一的莊妃娘娘。
“阿姐,我沒有不喜歡母親…我只是怕了…”
“好宣兒,母親她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她溫柔善良,你可以敞開心扉試著去接受她,你對她不冷不熱她很傷心的,她就盼著與你親近幾分?!?p> “我知道了,阿姐…”
“好了,現(xiàn)在心情好點沒,起來泡個熱水澡換上喜服吧,吉時就快到了,喜娘還等著給你梳頭呢?!?p> “阿姐,我不想喜娘給我梳,我想你給我梳…”
子衿愣了半會道:“可…這會不吉利的…”
“阿姐~你就給我梳吧,都這樣了還談什么吉利?我本身也不是個吉利的人,什么樣的災難我還沒遇到過呢?”
“好好好,拗不過你…阿姐給你梳。”
元易溪又笑了一次,將頭在子衿身上蹭了蹭,真的太孤單了,想找個依靠卻又得處處設防,這樣的日子她過得并不輕松,還好她遇到了柳婉兒和子衿,不然她這日子和生活在地獄有什么分別。
紅色喜服襯得元易溪更加發(fā)白,原就膚色白皙,再加上地獄走了一遭她的白沒有溫度,子衿在她臉頰稍微點了點胭脂膚色才看起來正常些,還好精致的五官修飾著她的臉盤。
“你不喜胭脂水粉,阿姐就不替你上濃妝,上點唇色吧,今日你和王上可是要繞城三圈,接受水西百姓的祝福,要讓百姓見到他們王后神采奕奕的一面好不好?”
元易溪心想,“原本就是逢場作戲而已,不需要什么祝福?!?p> 子衿拿起一把象牙梳從元易溪的頭一直輸?shù)桨l(fā)尾,將發(fā)絲捏在手心梳順,她不懂怎么說吉祥語,只得說道:“一愿我宣兒再無磨難,二愿我宣兒長命百歲,三愿我宣兒與夫君白首不相離…?!?p> 元易溪對著銅鏡微微一笑,“長命百歲,白首不相離,沒一樣是和自己沾邊的?!?p> 格律為元易溪準備的十里紅妝不是桌椅板凳,全是金銀珠寶,瓷器名畫,元易溪出嫁前格律拍著她的肩,“宣兒,你為水西第一位庶女王后,世人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你,朝廷上下不缺乏針對你的人,但你要記住,你身后是博里一族,你與王上同坐朝堂之上,若有人敢侮辱你,不必事事隱忍……”
李賜大婚,如今的水西可不比從前,元賦趁機想與李賜假意修好,拿李朝和從中說事,七分求和,三分威脅,李賜也只得客客氣氣的招待關元使臣,將人從驛館接到了王宮,丞相祿為生親自迎接,關元雖受了兩次重創(chuàng),可地大物博始終是中原霸主,再有建安握在手里,看得懂這局勢人多了,如今水西雖不向關元稱臣,可李賜還有一個妹妹握在元賦手中,許他在厲害也不敢輕舉妄動。
元易溪同李賜同坐朝堂上接受文武百官朝賀,邊鄰小國使臣絡繹不絕。
就在大家準入座時宮人來報,番王親自來賀王上新婚大喜,人已在宮門之外,李傅手中的酒樽滯了須臾,元易溪只是淺然一笑,果然不出所料,現(xiàn)在的李賜是個香餑餑,人人都想拉攏他,不止是圖番,不出所料的話桑塔那邊也該有所動靜了。
建安是快肥肉,誰都想來啃一口,如今關元將建安握在手里,關是關稅這一塊就能填補關元朝廷一大半的開支,再加上關元這兩年年年征戰(zhàn),關稅越收越高,烏木番商賈入不敷出,像烏木番這樣以馬匹棉花生及兵器意為生的,關稅要高了尋常生意的幾倍,有時候賣一匹馬還換不來兩袋糧,他現(xiàn)在肯定想助李賜收回建安。
依木爾就不一樣了,他想拉攏李賜無非是想救朵以那珠,光憑他一人之力想要滅了關元不夠,一個穆家就夠他難纏。
元詞和李賜雖然水火不容,可只要有共同的利益那他們還是可以達成一致協(xié)議,滅了關元后李賜能救李朝和,元詞能救朵以那那珠,各取所需,這個合謀怎么說都劃算,元易溪相信,這樣的買賣李賜會做。
果然不出所料,圖番還沒走到正殿,桑塔的使臣已經(jīng)來了。
使臣的腳還沒跨進正殿門檻,李賜就命人將他扣在了門外。
他抿了抿杯中的酒說道:“我聽說你們桑塔有個外交習俗,別國的使臣來了都要在門外站四五個時辰,他國的公主都要跟著受罪,尊重他國的習俗向來是我水西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所以貴使就在外面站滿了五個時辰再進來吧…”
殿下一片嘩然…
關元乃泱泱大國,使臣竟然在大雪里站了五個時辰,連公主都要要跪四個時辰,這件奇葩事早就傳遍了各國大街小巷,大殿上的人也議論紛紛,將元易溪作為酒中談資,一大臣說,
“你說關元的這位公主是何等身份,就算是作為質子也不該被一個土司罰跪,這也太侮辱人了吧?”
另一武臣說道:“公主又怎么了?”說話的人看了看關元的使臣一眼,不屑的說道:“如今關元還不是一個女人說了算,恰恰這公主最不受她寵,空有個虛名罷了,更何況這公主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連她老子都能謀害,別人瞧不起她也正常,莫說是一個土司,就算是我區(qū)區(qū)武將也瞧不上她?!?p> 這話聽得正殿里的人哄堂大笑,關元使臣時不時用衣袖擋了擋臉。
面具下的元易溪就這樣看著殿下的這群人,無比冷靜。
另一人接著說道:“哎,你們聽說沒有,我聽那公主生得美若天仙,但卻水性楊花,連她自己的二哥也不放過,人家現(xiàn)在可是君主,怎么會瞧得上她這樣的人,最后我聽說這公主賴不上人家君主就跳崖自盡了?!?p> 朝堂再次雀躍,“真的還是假的?這公主后面還真輪到去賣身了?”
“騙你干嘛?我聽說她跳崖的那天都還跟著另外一個男的鬼混。”
關元的使臣憋紅了臉站起來,向李賜行了禮,“王上,各位大人,你們口中的這位公主早就和我關元沒了關系,皇后說了她沒這個公主,已經(jīng)廢了她公主的名號,我關元只有一個皇子,就是我們太子殿下,我關元不希望因為這么一個臭名昭著的人影響了我們兩國交好?!?p> “哦?”李賜終于開了口,“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和你們關元交好了?”
李賜這一開口,將關元使臣嚇得面色鐵青,李賜接著說道:“你說你們關元只有一位皇子,是你們太子殿下,不好意思,不認識,我只認識你們關元的國安公主,要談什么兩國交好不是不可以,讓你們小公主來和我談,到時候別說是交好,就是這王位分一半給她坐也不是不可以?!?p> “還有你們幾個?”李賜雖然看不見那些口舌是非的人具體站哪兒,不過根據(jù)聲音大致指了個方向,“你們也知道那是人家關元國的公主,既然是公主,輪得到你們來評頭論足?你們剛才的言論是想將我水西陷入何地?是要在座的使臣看我水西的笑話嗎?你等用心實在可疑,來人………?!?p> 將明良上前跪禮道,“王上……”
“將這些人給我壓下去,天召監(jiān)都不用進了,立即處死…”
那大臣齊刷刷跪下。
“王上……王上饒命……”
臣相祿有為上前一步求情道:“王上不可,今日是王上與王后大喜的日子不宜見血啊,他們幾個也不過是酒后失言,處理了幾個臣子事小,沖撞了王上王后事大啊…”
“本王不怕沖撞,本王的王后也沒那么嬌氣,將督衛(wèi)……”
“是,王上。”
那幾個大臣就被殿前司的人架著出大殿。
元易溪微微挑了挑眉,秉著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的態(tài)度看所有人表演,也不全是表演,那幾個造謠的人最起碼是真情流露,在他們眼里元易溪就是這樣的人。所有人元易溪都能看懂,唯有李賜讓她捉摸不透。
既然恨她,那大家這樣羞辱她最開心的不應該是李賜嗎?他這無端生來的怒氣倒是讓元易溪琢磨不透。
李賜用手示意一旁的汪洋倒酒,接過酒樽后,李賜舉起酒樽,“讓各使臣見笑了,今日這幾個臣子亂了國法,按理來說我不該在各使臣的面前將他們處決,本王這樣做無非也是告訴大家,我們水西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是坦坦蕩蕩之人,大家若是為了天下安定真心與我國交好,我水西敞開大門歡迎大家,但若是各懷心思圖謀不軌那我們還是用刀劍來說話吧?!?p> 這話剛好被殿外的圖番聽到,他駐足停留了一番,才讓人通報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