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賜死活元易溪不在乎,可柳婉兒卻像一根刺深扎在元易溪心里。楊宗澤死了,柳其也死了,全都是因她而死。若她有殺人之過,十八層烈獄得以重生,最可怕的是她無罪卻不可饒恕。
柳婉兒該殺了她還是原諒她?
李賜剛出門婉兒就進來了,平日里走幾步路都要蹦蹦跳跳的人現(xiàn)在卻連邁步都覺得艱難,同時給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收尸,柳婉兒沒在一夜之間愁白了頭發(fā)也算是她內(nèi)心強大。
她將湯藥遞給元易溪,只是輕言道:“把藥喝了吧,趁熱?!?p> 元易溪看著那碗里沒有一絲熱氣的藥,又看了看柳婉兒那張疲憊不堪的臉,最終還是說了最沒用的那幾個字,“對不起…”這三個字說得元易溪都想抽自己兩巴掌,有用嗎?沒用,可為什么還要說?無非是讓柳婉兒心中舒坦一點。
柳婉兒也沒說話,只是重復了一句,“把藥喝了吧?!笨粗紫览锾由鷤劾劾郏駜汉茈y過。只是她連安慰自己的話都想不到,更別說安慰元易溪。
“過了年我就要回北淵了…將我哥還有師傅的骨灰?guī)Щ厝ィ紫闳粲X得對不住他們,那你就堅強點。不要讓我哥和師傅白白犧牲?!?p> 柳婉兒的話徹底將元易溪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擊碎,她蜷縮在床榻上,抱膝而泣。命運于她不死便瘋,劫后不是余生,而是無限的墜落。如果沒人拉她一把,她不知道自己將會落在何處。
院子里的李賜負刀而立靠在門柱上聽著房里的動靜,元易溪那種絕望的哭聲像是一雙無盡的手將他推進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冷就算了還窒息到無法呼吸。最終他還是受不了,看向一旁的張玉求助。
張玉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去打擾。李賜小聲道:“這樣哭著還不得把人哭壞了?”
“我們前堂去說吧?!?p> 張玉邊走邊安慰李賜“有婉兒在你大可放心,就算哭暈了,婉兒也能給她救回來,讓她好好發(fā)泄一下吧,憋在心里才會把人憋壞呢?!?p> 想著柳其李賜也挺難過的,畢竟柳其是他來中原的第一個朋友,雖是張玉的命令,可柳其還是救了他數(shù)次。
李賜不禁又罵了一句,”你他娘的元詞,可真不是個東西,這賬我早晚得和你算?!?p> 張玉回了他,“你真打算現(xiàn)在反,古人云成事者還需天時地利人和,你這剛剛得了王位就要反抗關(guān)元會不會有點操之過急了?”
“早反晚反都要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放心吧,關(guān)元最近連連受創(chuàng),不敢有太大的動靜至于元詞,我想他現(xiàn)在沒心思參和水西的事?!?p> 看李賜今天的表現(xiàn),張玉想繼續(xù)裝瞎都不行,他這是對元易溪動了情。但是對水西這個地勢來說冬天作戰(zhàn)實在過于危險,張玉極力勸說李賜?!袄钯n,你想對她好,想娶她有一百種辦法,為何要這樣鋌而走險?你這樣保不準會搭上自己性命?!?p> 李賜道:“娶她的法子是有百種,可那一百種要慢慢想,就這種最簡單,既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免了她阿姐去遭那個罪,剛好?!?p> 張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李賜,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李賜委屈的看著張玉,“張?zhí)弥鳎憔蛻宋疫@個心愿吧,我是真的想娶她,想保護她?!?p> 張玉無可奈何道:“你想娶她,她未必想嫁你,她已不是昔日的元易溪,你要自找苦吃我攔不住你?!?p> “我不管她是什么樣的元易溪,我要娶的人就是她而已,無關(guān)何樣。”
李賜起身在腰間系好自己的大刀,張玉見他盔甲不正幫他理了理,這身盔甲是李傅穿過的。
回首他與李傅初遇之時是一場兵荒馬亂的戰(zhàn)場。
張玉殺了穆時雨之后帶著柳其和柳婉兒逃往北淵,穆泰帶著人馬一路追殺,張玉見自己寡不敵眾,便讓手底下的人帶著柳婉兒和柳其先走。自己孤身一人與穆泰在齊渡草原大戰(zhàn)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盡的他最終拜下陣來,但是他還是在穆泰的重重包圍中逃出,只是身負重傷。
此時齊渡草原上正逢李傅和圖番大戰(zhàn),兩軍打得人仰馬翻,煙火繚亂。張玉跌跌撞撞闖入了戰(zhàn)場,穆泰也追到了戰(zhàn)場,張玉奄奄一息之際差點喪生于李傅的馬蹄之下。
李傅迅速勒停戰(zhàn)馬,高高的馬蹄迎空揚起,他在生死關(guān)頭放下了手中的刀騰空下了馬背,將張玉扶起。
圖番也趁機從背后偷襲給了李傅后背重重的一鐵錘,好在李傅的部這英猛拿下了圖番,還帶領(lǐng)大軍扣下了穆泰。
這一仗是贏了,可李傅卻因為那一鐵錘落下了病根,從此武不了劍,提不動刀。每逢梅雨之際便臥床咳嗽不已,從此跅弛不羈的張玉也沒走出過天陽宮。
穿盔甲的李賜還真有李傅的樣子,張玉仔細撫了一下盔甲上的龍紋,“此去千萬小心,回來看不見我也別尋了,我自在慣了,做不了你的丞相,姚智是個不多得的將相之才,好好珍惜。”
李賜定眸在張玉臉上,他已經(jīng)習慣甚至依賴張玉,這人突然要走,他不舍。
“你…你要去哪兒?”
“回北淵堂吧,將柳其的骨灰送回去,那里雖不是他的家,但終歸究他得歸宿,你和元易溪的事,得之所愿,不得也莫強求。緣分這個東西上天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求不來的。”
李賜垂眸沉默。
張玉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出發(fā)之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看了,看了又舍不得走了,倒是你,真的要走嗎?”
張玉點點頭,“年關(guān)了,我得去給父皇母后上柱香,來年等你奪回了建安,我也在他們墳前有個交代?!?p> 李賜對張玉感激不已,但他不是擅長表達的人,只是將唇咬成了一條線,思想百般纏斗,含著淚才說出了最沒用的那兩個字,“謝謝…”
張玉拍了拍他得肩,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