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呂尚建都營丘之后,歷代的齊侯都以此地為中心經(jīng)營發(fā)展,后來有遷薄姑、有遷臨淄,但也始終沒有遠(yuǎn)離這一帶,因而地望并無太大變化。
自呂購繼位已有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來齊國國泰民安、物阜民豐。
齊人收漁鹽之益,又廣開商貿(mào),與周圍的諸侯國展開貿(mào)易往來,因此非常繁盛。
臨淄的街道兩側(cè)房屋林立,許多屋宇都是重新翻修過的,想來是齊侯呂購遷都,帶動了建筑的革新。
與宋國相比,臨淄雖然都城不及睢陽大,但也別有一種感覺,
若非要用一個(gè)詞來形容的話,縉黎認(rèn)為“自由”二字最合適不過了。
宋人雖注重商賈,可他們畢竟久居天下之中,因此民風(fēng)還是偏向于保守嚴(yán)整。
而臨淄……縉黎覺得這里的民風(fēng)更加開放不羈,街道上男女不別于途,更有婦女當(dāng)壚賣酒,這在他之前去過的幾個(gè)都城大邑中都是極少見到的。
縉黎打量著過往的路人,路人也同樣在打量著他們。
不過城中路人眼神里都略帶探究,更有不少巡街官吏會用略帶敵意的眼神看著嬴世。
后者眉毛一豎就瞪了回去,氣勢和話都不能輸,“看什么看,有能耐自己進(jìn)山打去!”
他的背上背著兩張疊好的鹿皮,脖子上還掛著許多捆扎好的草藥,其中不乏芝草山珍。
只是他們一行五人的打扮實(shí)在不像游方貨郎,難免會引人注目。
“怎么每次跟你們走在一起,你們穿的都這么……”歸嬋嘆了口氣,略有無奈。
這幾人的衣服上凈是窟窿,破破爛爛的。
之前嬴世也聽他們說過,歸嬋勞心瀝血、診療賺錢去給三人買衣服的事,連忙解釋道,“歸嬋姑娘,上次可沒有我的事兒!”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讓歸嬋又嘆了口氣,“尤其是你!他們?nèi)齻€(gè)起碼眉清目秀,可嬴大哥你這一臉的大胡子,倒像是抓了我們?nèi)ヘ溬u的強(qiáng)盜。”
嬴世呲牙一笑,“那你說怎么辦?”
揚(yáng)起下巴示意著前方一棟高聳的樓閣,歸嬋眉尖挑了挑,問道,“眼熟嗎?”
嬴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聲音里多了些驚嘆,“連這里都開了分號?”
不過想來也是,呂辭那小子或許就是在這認(rèn)識宋子瑤的。
且齊、宋兩國都是商貿(mào)大國,齊地又物產(chǎn)豐饒,在齊都有間瑤居賈行的分號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他們沒想到這個(gè)店面這么大,不比睢陽城的總號小多少。
“瑤居?”縉黎看過去,連聲搖頭,“不能又讓你花錢?!?p> “可是總不能讓你們穿成這樣去覲見齊侯啊!”歸嬋也搖了搖頭,“你就別管這些了,在這等我一會兒?!?p> 說罷她轉(zhuǎn)身向瑤居賈行走去。
四個(gè)男人在街道中間面面相覷,接受往來路人的“殷切”注視。
嬴世左看看右看看,撓了撓頭,“這歸嬋妹子要真是給咱四個(gè)定做衣服,少不了得等上幾個(gè)時(shí)辰,依我看咱們不如先找個(gè)地方下榻,安置好了再回來接她?!?p> 縉黎知道,他多半是因?yàn)楸蝗丝吹糜行┝?,才會說出如此建議。
他正打算應(yīng)和一聲,可街邊卻傳來了賣酒人的吆喝聲。
嬴世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來,推著幾人往那邊去,“走走走,我們過去看看?!?p> “這……”姬桓微微一怔,“歸嬋姑娘不是說讓我們等她?要是她出來后找不著咱們怎么辦?”
“做衣服哪能那么快?走吧走吧!我這身上還背著那么多東西……”
嬴世想了想,把身上的貨物一股腦甩給縉黎,活動著被壓了一天的肩膀,拐了風(fēng)隱兩下,“白毛,你不是沒用過錢嗎?找個(gè)地方我讓你看看這東西的妙處!走了走了!”
看著兩人遠(yuǎn)去的身影,姬桓失笑搖頭,思忖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尋間館舍,順便找城中里正求教一番?!?p> “求教?”縉黎整理好鹿皮、藥材等物,掛在手臂上,“求教什么?”
“入國問忌?!?p> 所謂入國問忌,就是進(jìn)入他國,要向當(dāng)?shù)氐拈L者求問當(dāng)?shù)氐母鞣N忌諱。
此前每到一地,姬桓都是這般找鄉(xiāng)老、里正打聽,只是這幾人都不知道罷了。
說完,他看著縉黎手上的東西,“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先找館舍下榻,把東西安置好?!?p> 姬桓取了一部分芝草山珍給三老當(dāng)做見面禮,而本地三老也很久沒見到這么好學(xué)的年輕人了,自然喜笑顏開地給他講起國中的各種須知。
以前縉黎被各類旅游團(tuán)坑過,因而對這種民俗民風(fēng)的講解有那么一點(diǎn)抵觸,雖然人跟了過來,但是心早不知道飛哪去了。
姬桓看出來他沒什么耐性了,便也沒多管,任由他徑自離開。
臨淄的街道橫縱交錯(cuò),店鋪繁多,每條路上都是人來人往的,縉黎在街上轉(zhuǎn)了幾圈就迷了路。
他正努力回憶著去館舍或者瑤居賈行的路線,忽然又聽見了賣酒人的吆喝,于是計(jì)上心來,打聽起附近有沒有誰家的酒比較好。
一路打聽著,縉黎找到了城中最大的酒肆,果不其然,剛到樓下聽見了嬴世特有的大嗓門,“哈哈哈哈,你老兄了不得,果然是有見識的人,這杯敬你!”
縉黎扯了扯嘴角,循聲走過去,卻見那酒肆門口站著十幾個(gè)武士,身高起碼得有一米九,腰間都配著劍,乍眼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等閑之輩。
這些武士看見縉黎走近,連忙側(cè)身亮出劍鞘,示意他止步。
“此處已被我等包下,閣下還是另尋他處?!?p> 縉黎看了一眼樓梯,對一眾武士行了禮,“在下是來找人的?!?p> “找人?”正中間的武士虎背熊腰、劍眉鷹目,光是站著就頗有氣勢,“要找何人?”
正巧樓上又傳來了嬴世放肆的笑聲,縉黎向上一指,“就是這個(gè)人?!?p> “可有名楬?”那人說著伸出了手。
縉黎一愣,隨即明白對方要的是名帖,略有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臨時(shí)尋來,因此未備名楬。在下縉黎,煩請這位大哥通稟一聲?!?p> “……閣下靜候片刻?!蔽涫空f著打量了他幾眼,閃身上樓。
后面的人隨即補(bǔ)位,又將門牢牢擋住。
沒過多久那個(gè)武士就回來了,撥開兩側(cè)守衛(wèi),向著縉黎拱手,“縉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