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柵欄的間隔足夠三個小孩子鉆過去。

　　年幼的縉黎扯開藤蔓探進去半截身子，向山洞里張望著，喊出來的話帶了些回聲，“乘羽哥，他們是在這里面嗎？”

　　“這……”北宮乘羽也有些拿不準，也探身進去，“我也不知道，之前又沒來過。咱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那個小姑娘站在兩人身后，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卻能拽著胳膊將他們二人拉回來。

　　聽著那似有若無的孩童哭聲，她的語氣懨懨，頻頻回頭，嘴上還勸阻道，“我覺得這山洞里好嚇人，我們還是回去吧?！?p>　　“縈云，你要是怕了就自己回去，但是回去之后可就當不成虎賁了哦！”縉黎說完，甩開她的手，跟著北宮乘羽鉆過了柵欄。

　　山洞里的哭聲時小時大，伴隨著山風若有似無的，小縈云站在原地也有些害怕起來，干脆鉆過柵欄和他們一起往山洞里走去。

　　風中夾雜著一股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嘔，三個孩子點著火把，皺著眉往山洞深處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大概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北宮乘羽毫無顧忌的走在最前面，嘴里還不停念叨著，“要是里面真的又個嬰兒，咱們就把他救出去。”

　　不知為何，越是往里走風就越大，一陣風刮過，火把竟然被吹滅了。

　　三人趕緊拿出燧石重新點燃火把，可再次舉起火把時，看到的赫然是一個巨大的怪物。

　　那怪物人面虎身，正趴在石頭上呼呼大睡，而那時大時小的嬰孩哭聲，竟然是它的鼾聲。

　　北宮縈云嚇一把抓住了兩人的手臂，手上也沒什么輕重，將他倆掐的齜牙咧嘴，但都忍著疼沒敢出聲。

　　北宮乘羽捂著嘴，掐著嗓子壓低聲音，只敢用氣音說話，“別出聲，往后退。”

　　怎么強裝鎮(zhèn)定也不過是六歲的孩子，雖然看上去冷靜，可他自己也開始雙腿打顫。

　　三人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后退去，可退到一半的時候，那怪物翻了個身，帶起一陣陰風，吹得火把閃爍不停。

　　火苗搖曳之下，那怪物睜了眼，躍下巨石一步步向三個孩子逼近。

　　北宮縈云尖叫一聲，拖著兩人延原路往回跑。

　　一路踉踉蹌蹌鉆出柵欄，小縈云這才敢轉身回頭，看見自己哥哥在藤蔓間現身，瞪大了眼睛問道，“縉黎呢？”

　　縉黎在離柵欄不遠的地方摔了個跟頭，他爬起來的時侯，衣擺又被山壁上的枯藤給掛住了。

　　那怪物信步走來，在他前面舔了舔獠牙，涎水甩了一地，嚇得縉黎一邊尖叫著拉扯衣擺，一邊揮動火把。

　　北宮乘羽聽見叫聲，毫不猶豫的再次鉆過柵欄，攔在縉黎身前，搶過火把朝怪物擲去，拽起縉黎轉身就跑。

　　孩子的力量又能有多大？怪物輕松避開火把，張口就沖兩人咬去。

　　一根鐵棍當空砸來，把那妖物戳了個跟頭，隨后山洞外傳來個沉穩(wěn)威嚴的聲音。

　　“趕緊出來！”

　　兩個孩子連滾帶爬的鉆出柵欄，焦急之下被卡在柵欄間，千鈞一發(fā)之際又被人提著衣領扯了出來。

　　縉黎被人仰面摔在地上，但也看清了站在他身前的兩個人。

　　年輕一些的那個是他爹縉午，年長一些的是虓虎，后者的手里還提著一根鐵棍。

　　他又看向了柵欄門，那怪物的利齒正怒氣沖沖的撕咬著垂掛下來的藤蔓。

　　縉黎摔得暈暈乎乎的，對于他們說的話，當年并沒怎么記住，可十多年后縉黎卻清晰地回憶起來。

　　虓虎問道，“統(tǒng)領，這個怪物殺是不殺？”

　　“這是前輩擒獲的妖虎，我等無權做主……”縉午嘆了口氣，“加固牢門，營中有肉扔進去兩塊，別讓它出來作惡就是了。”

　　虓虎點頭稱是，隨后看向北宮家的兩個孩子，厲聲呵斥，“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竟敢……”

　　沒等他說完，縉午將后面的話攔下，“好了好了，六歲的孩子而已，遇見這等妖怪還能想著救人，勇氣已是科佳，這正是我們七萃要的人。給他們兩個找好傳承，這兩個苗子就歸你管了！”

　　“是！”虓虎應聲，又問道，“統(tǒng)領，少統(tǒng)領他……也要加入七萃嗎？”

　　縉午沉默了一瞬，低聲嘆息，“算了吧，少主那邊缺個廝養(yǎng)奴仆，我打算把黎兒送過去，盡一盡家臣的本分?！?p>　　未了，他頓了頓，又問虓虎道，“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自私了？”

　　而虓虎只是嘿嘿一笑，并未作答。

　　數日后，穿戴整齊的縉黎跟著縉午來到虎臣宅邸，恭恭敬敬跪好。

　　面前走來一個與他一般年歲的男孩，穿著一身赤色衣裳。

　　待對方落座，縉黎叩首至地，道，“東夷小奴縉黎，前來侍奉少主左右?！?p>　　“不必多禮，”男孩一板一眼的說道，“在下虎賁氏姬桓?！?p>　　眼前的篝火劈啪作響，縉黎盯著火光有些失神。

　　火焰上方的空氣虛無縹緲，漸漸變成北宮乘羽的模樣，沖出來替他擋住了虎妖。

　　而后，北宮乘羽的腰腹被一根樹枝穿透，看向他時滿臉驚訝。

　　火焰張牙舞爪的跳動著，那張臉慢慢變成姬桓的面容，腰腹間的樹枝也變作了一截鹿角，他擋在縉黎身前，仗劍迎上狼首鹿角的怪物。

　　縉黎緩緩起身，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向水邊走去。

　　他洗了把臉，卻見水中倒影漸漸變了個樣子，陰氣森森，扭曲不已。

　　那陰影忽然開口，聲音嘶啞的像是吞過烙鐵。

　　“北宮乘羽救過你的命，可你殺了他。姬子昭也救過你，早晚你也會親手殺死他的——就想你殺死北宮乘羽一樣?！?p>　　縉黎猛然起身就要把劍，可眼前一花險些栽進水中。

　　身后有人一把將他拽了回去，他回頭一看，竟是姬桓持劍而來。

　　“少主，你怎么在這？”

　　姬桓沒回他，只將他往身后一拽，長劍橫掃劈出，一道弧形劍氣將水浪掀起數丈之高。

　　“出來！”

　　可那水中除了翻出來的魚蝦，并無其他。

　　水面漸漸平靜，姬桓四下掃視一圈，拍了拍縉黎的肩膀，“山間精怪懾人神魂，你今天才中毒受傷，要多小心，走吧?！?p>　　回到篝火旁，另外三人也全都醒了，臉上困意未消，盯著他們兩個。

　　嬴世打著哈欠罵道，“大晚上玩兒水，你倆是有什么毛病？”

　　說罷又躺了下去，鼾聲漸漸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