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shí)，神使先前藏身的山洞里，畢方帶著蘑菇精靈降落在此。

　　見到洞內(nèi)的慘狀，縱然經(jīng)歷過上古之戰(zhàn)，她也不禁長嘆一口氣。

　　而旁邊炸開的金鼎、斷裂的枯藤，還有那些碎落滿地的玉石，也使得畢方默然。

　　她走上近前，把手按到金鼎碎塊上，閉目凝視。

　　“畢方姐姐，”蘑菇精靈跳到鼎上，“你算出什么了嗎？”

　　“此人不在五行之中，我也不知道他最后附在了誰的身上……”畢方搖了搖頭，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擔(dān)憂之色，“恐有大劫將要現(xiàn)世?！?p>　　蘑菇精靈看著地上的尸骸，化成人形坐到沿口上，“這些人都是被命神的使者殺嗎？”

　　“是啊，若非他的神力外溢，擾動四方靈氣，咱們也找不到這里來?！?p>　　蘑菇精靈皺起了眉，“可是，不是說神不能殺人嗎？”

　　畢方的手在金鼎的紋刻上撫過，“當(dāng)年絕地天通之時(shí)，人神定盟，神不可無端施展法力，降禍于世，但同時(shí)也規(guī)定了，凡人絕不可對神刀兵相向、觸碰真神?！?p>　　她收回手，將洞中情形掃視一遍，嘆息道，“想來是這位使者施計(jì)誘導(dǎo)，讓這幾人壞了盟約先行攻擊，便讓他有了理由出手反擊，如此一來，虛空之神雖看在眼里，但也只能默許他的所為?！?p>　　說著她搖了搖頭，“對付凡人竟然用出此等手段，這個神使究竟在想什么？”

　　“這幾個人好慘啊……”蘑菇精靈揪了幾根頭發(fā)，隨手揮出，化成一地蹦蹦跳跳的芝草，“去把他們安葬了?！?p>　　“瑤芝，回來?！碑叿胶鋈晦D(zhuǎn)頭盯著洞口，摸了摸蘑菇精靈的腦袋，“躲到我身后?！?p>　　話音落，幾枚飛刀瞬間而至，地上的芝草精統(tǒng)統(tǒng)被打回原形。

　　接著兩道寒光閃過，一個黑衣少女手持子母劍從洞頂天落下。

　　畢方抬眼，鳳眸里的瞳仁一轉(zhuǎn)變作方瞳，只用一眼就將那少女牢牢壓制。

　　黑衣少女正是收到信后匆匆趕來的云虎，此刻她半跪在地，由內(nèi)而外生出惶恐之感。

　　她曾聽老人講過——神仙方瞳。古來的成仙者瞳仁皆是方形，眼前這紅衣女子的容貌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那雙眼睛中，卻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或許自己確實(shí)莽撞，但看著兄弟幾人的尸骸散落在四周，她仍掙扎著想要起身。

　　附著火的紅裙翩然而至，她順著紅裙抬頭看去，只見對方神色倨傲的俯視自己。

　　畢方伸出左手，不斷推算著，“你是云虎……虎賁七萃中的第七人，本名北宮縈云。”

　　聽見這句話，云虎只覺得腦袋里“嗡”的一聲——這個名字，自她五歲以后就再沒有人叫過了。

　　畢方的手指停了一瞬，眼中似有悲憫劃過，“你的兄長北宮乘羽，在嵩陽山道與縉黎斗箭不敵，身受重傷力竭而亡，已被他們安葬?！?p>　　她向旁邊掃視一眼，“而這五人，是為……被你們所侍奉的天神使者所殺?！?p>　　畢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若是想報(bào)仇，莫要找錯了人?！?p>　　說罷，她抱起蘑菇精靈瑤芝，“我們該走了?！?p>　　話音未落，二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云虎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強(qiáng)撐著身體挖了五個深坑，又移開滿地的狼藉，把幾具尸骸找出拼好。

　　“怎么少了……”她四下看著，尋到一對蛇形雙刀，然而旁邊只有一堆灰燼。

　　一直繃緊的那根弦在此刻斷掉，她用傷痕累累的手握住雙劍，在虛空中茫然揮砍起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肩上的傷外加長時(shí)間的趕路，她已經(jīng)沒有多少氣力，長劍脫手砸下，她也跌坐在地，悶聲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余暉從洞口照進(jìn)來，她蹭了蹭眼角，撿起短劍對準(zhǔn)自己的心口，但片刻后還是把劍放回地上。

　　她把四人的拖進(jìn)坑中，填土掩埋，隨后撕下一片衣擺，顫抖著雙手把那堆灰包了起來，也一并埋進(jìn)土里。

　　依次磕了一個頭，云虎削下一截?cái)喟l(fā)揚(yáng)了出去，“各位，我定會去報(bào)此仇，你們安息……”

　　此話還未說完，空中忽然有一道聲音響起，“你欲報(bào)此仇，卻可有想過，以凡人之軀該如何對敵天神？”

　　云虎下意識的抓起劍，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這聲音就是剛才那個紅衣女子的聲音。

　　她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聲音，大聲喊道，“你知道怎么做對不對！你出來！告訴我該怎么辦！”

　　“神目如電，你連一雙眼睛都抵不過，又拿什么去報(bào)仇？”

　　云虎一愣，隨即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雙膝跪倒，俯首貼地，“小女云虎，敢告尊神，懇請尊神指明報(bào)仇之法！”

　　“神，不會無緣無故屠戮凡人，這五人之所以會死，也是因?yàn)樗麄兿葎恿耸?。我勸你還是不要存此想法，否則連你也會性命不保?！?p>　　云虎狠狠磕了三個頭，但并未改口，“吾心之固，如南山之石，寧為風(fēng)銷，絕不為刀斧所折?！?p>　　“凡人豈有噬神之理？”畢方的聲音瞬時(shí)嚴(yán)厲起來，現(xiàn)身在她面前，裙擺上的火苗也忽而躥起。。

　　蘑菇精靈一驚，連忙從畢方懷中跳出，變成靈芝遁地跑遠(yuǎn)。

　　可云虎的神情全無懼色，眼神也是堅(jiān)定無比。

　　“固執(zhí)！”畢方厲聲呵斥，抬手就是一掌，只將對方拍暈在地。

　　瑤芝從地下探身出來，疑惑的看了看兩人，“不是說不插手嗎？那你這次為什么要幫她？”

　　畢方只盯著云虎，搖了搖頭。

　　瑤芝伸出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火苗，見沒有什么傷害，迅速順著裙擺爬到她的肩上，“這個孩子讓畢方姐姐你想起當(dāng)年的事了？”

　　“嗯?！碑叿诫S口應(yīng)道，“走吧?！?p>　　等云虎再次睜開雙眼，看著頭頂上的星空，知道自己已不在山洞中。

　　她翻身坐起，卻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已經(jīng)不見，不止是手指，就連先前的箭傷也好了個七七八八。

　　身邊放著一枚巴掌大的芝草，旁邊巖石上還刻著字，蒼勁有力，上曰：建木之階，上可謁天。

　　旁邊還有一行字，但力道差了幾分——瑤芝靈草，足以保年。

　　“謁……謁天……拜謁天神？”

　　云虎喃喃著，隨即跪地拜謝，收好靈芝后毀掉巖石上的字，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