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該我問你才是?!蹦巧泶┘t袍的年輕人敲了兩下掌心,看向姬桓。
“你身為虎賁領(lǐng)袖、虎臣的繼承人,不但不接受冊命,還整日見不到人,為何現(xiàn)在被關(guān)到這里來了?”
這話問完,他也不給人回答的時(shí)間,轉(zhuǎn)而又看向了縉黎,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是縉午中士的……”
姬桓也不惱,微微側(cè)身,“中士之子縉黎,現(xiàn)為我家臣。”
年輕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縉黎面露贊許,“難怪如此,縉小兄弟也是一表人才啊?!?p> 隨后他又看向風(fēng)隱,“這位公子十分面生,你不為我引薦一下嗎?”
“這位是顓臾氏的風(fēng)隱公子?!?p> “哦?原來是伏羲之后,失禮失禮……”年輕人邊說邊笑,對風(fēng)隱拱手作了一揖,“久聞顓臾氏之人通曉陰陽,造物化形,有經(jīng)天緯地之能。”
他頓了頓,又仔細(xì)看了風(fēng)隱兩眼,“閣下屈尊于此,想來是打算看一場大戲?”
風(fēng)隱勾起唇角,向他回了一禮,隨后戳了戳縉黎,“沒聽你家少主說過他有哥哥?。俊?p> “我跟他認(rèn)識了……”縉黎在心中算了算,繼續(xù)道,“十幾年,也不記得他有個(gè)哥哥。”
“這樣啊……”風(fēng)隱低聲輕嘆,言語間盡是遺憾,“這場‘家族大戲’好生無趣?!?p> 姬桓微微偏過頭,用余光看了看二人,然后抬眼看向牢門外的人,“兄長還沒回答我,你怎么在這里?”
年輕人依舊答非所問,隨意捋了下衣袖,“怎么?不打算替為兄不引薦一番嗎?那可真是失禮于客人啊……”
說罷他略一拱手道,“虎臣姬玄庶子,姬武,字子揚(yáng),見過二位?!?p> 記憶中沒有這號人物啊……縉黎正要問,卻姬武又開口了。
“在下庶子之身,于家族少有立足。且,君子不教子,所以很早前就被送往他處求學(xué)??N小兄弟不知道在下,也是情有可原。”
說著,姬武又看了看姬桓,“不只是旁人,即便是我們兄弟二人,也是聚少離多,除家中祀日以外,鮮少見面?!?p> 捏了捏眉心,姬桓長嘆一口氣,沉聲說了一句,“兄長……”
聞聲,姬武悶聲笑道,“好了好了,這就告訴你?!?p> 說著他將手往后一負(fù),也嘆了口氣。
姬武的形貌與姬桓極為相似,就是多了些胡子,但他的舉止言行卻與其弟判若兩人。
這虎臣家的庶長子,言語中透出一股狡黠,而且就像是能料人于前一般,似乎能猜到對方在想什么。
不過,他跟姬桓說話的時(shí)候,倒是很少直視姬桓的眼睛。
“月初吉日之時(shí),我途徑鄭邑,拜會了掘突公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他鄭伯了。他告訴我,周天子屢次頒發(fā)冊命,卻都尋不到你的人,這兩份冊命就被他塞給了我?!?p> 姬武說著,從懷中掏出冊命在三人面前晃了幾下。
聽到“冊命”二字,姬桓略一垂眼,隨后抬頭看著他,問道,“何處發(fā)來的冊命?”
“自是宗周鎬京天子所頒,只不過不是直接下達(dá),而是中途轉(zhuǎn)了幾道手,這年頭,當(dāng)周天子,可不比以往,沒有諸侯方伯做后盾,圣令都難以出王都啊!”
姬武邊說邊搖頭,“鄭伯委托我,若有朝一日見到你,就把這冊命再交給你一次?!?p> 聽到他這番話,縉黎有些意外。在這個(gè)時(shí)代說這些,真可謂是大逆不道了,沒想到,虎臣公家中竟有這種孩子,難怪不讓人見。
他心里想著,但還是盡量控制著表情。
然而姬武卻對他笑道,“你可別亂想,我們家就我一個(gè)這樣的,子昭可是周禮的化身,就差把‘君子’二字刻在腦門上了?!?p> 姬桓對他最后一句話不怎么認(rèn)同,言道,“君子在骨不在皮?!?p> “好好好,”姬武笑著,“還有啊,你肯定要說我,為何要冒認(rèn)你虎賁少主之名?!?p> 他上前兩步,端詳著久未見面的弟弟,“拜別鄭伯后,我本想著穿過虎牢關(guān),向西去往成周洛邑,見見如今坐鎮(zhèn)東方的攝政余臣王子,講清虎臣之事?!?p> 他指了指手上的冊命,“但沒想到這里盤查這么嚴(yán),我只能自曝名諱,并出示冊命作為佐證?!?p> 看著這分冊命,縉黎想起晉侯給的絹帛——也是,兩相對比,明顯人家手里的東西可信度更高。
姬武看了看三人,“誰知這虎牢關(guān)的關(guān)令制大夫因此強(qiáng)行將我留下,替他出謀,解決匪寇。”
縉黎微微挑眉,問道,“所以你就自稱虎賁少主?”
“我當(dāng)然是虎賁少主,”姬武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拿了這份冊命,子昭就是虎賁宗主,我雖是庶出,但與子昭血脈最近,他又沒有子嗣,那我自然就是現(xiàn)存的虎賁氏少主了?!?p> 隨即他看向姬桓,“我說這話沒有問題吧?還是說,你要褫奪我的繼承之權(quán)?”
說到這里,他突然一愣,“你該不會已有子嗣?不能啊,沒聽說啊……”
即便兄長這般不著調(diào),姬桓的神色依舊淡然。
他盯著那份冊命,“父親大人生死未卜,我不能……”
沒等他說完,姬武便開口打斷,“大人已經(jīng)死了。”
姬武垂眼,不過片刻后又抬眼盯緊姬桓,“他護(hù)衛(wèi)周天子被人殺死在亂軍之中,他——必、須、得、死。他只有是個(gè)死人,才能洗刷污名……這對大人、對虎賁氏都好,我勸你最好也想想清楚?!?p> 說完,他隔著牢房柵欄將玉冊遞給姬桓,又笑了笑,“你現(xiàn)在是虎賁氏的宗主,拿著玉冊,出來吧?!?p> 姬桓站在原地,一動都不動,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姬武。
見狀,后者將手一收,“你既不愿做虎賁宗主,也罷,那我來當(dāng)吧,你就繼續(xù)當(dāng)你的少主,如何?”
姬桓依舊不做聲,兄弟二人僵持了許久。
最后還是姬武嘆了口氣,把玉冊揣回懷中,“行了,牢里說話不方便,還真打算以此牢門與我相隔兩界嗎?”
姬桓還是沒說話,但卻看了一眼牢門。
“好!我去找人給你們開門,怎么抓進(jìn)去的,怎么把你們請出來,行了吧?”
姬武搖頭,打算出去喊人,“一天天的真麻煩,你們愛干嘛干嘛去,我還得費(fèi)時(shí)間幫他們剿匪呢!”
這時(shí)姬桓卻叫住他,“兄長,以你的性格,絕對不會亂管閑事,你想脫身何其容易,為何卻答應(yīng)關(guān)令,替他們平定賊寇?”
姬武向外面看了看,湊到牢門前向姬桓勾了勾手,示意他過來。
等后者走近,姬武才隔著柵欄小聲說道,“因?yàn)檫@次為非作歹的,可能是虎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