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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再次醒來，我已經(jīng)躺在了家屬床上了。妹妹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熱水，在幫母親洗臉。她看著我，笑著說“哥，你醒啦！”

　　“你給我扛到床上的？”

　　“我哪有那本事，是二哥?！彼龥_我做了個鬼臉，昨晚上的傷心和難過在她臉上已經(jīng)看不到了。

　　母親因為弟弟妹妹的來臨，很開心，吃東西都比平時多了一些。

　　我起床做了下簡單的洗漱，出去買了些早餐?？粗t(yī)院，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在心頭縈繞。

　　這幾天，隨著治療的加大力度，每天我們一家人都會在醫(yī)院陪著母親，她十分開心，臉上一直掛著笑容。我們認(rèn)為事情會往著好的地方發(fā)展，可現(xiàn)實又給了我們一棒子，把我們從夢境中拉醒。

　　醫(yī)生讓護士叫我和父親過去。他臉色很沉重。

　　“你愛人的病情，比想象中要更難?！?p>　　他說完這段話，眼睛向下看了看，能看的出他下了很大的決心。

　　父親有些生氣了，花了這么多錢，給了這么大的希望，做出這么多的努力，換來的還是一句話，一句讓他崩潰的話。

　　“你說什么？你不是說通過治療可以提升生存概率嗎？”

　　父親近乎咆哮的說著。

　　“對，胃癌確實是相比其他癌癥，能通過治療提升生存概率。但，它也是有前提的。也要看患者病情，身體情況。經(jīng)過一段時間治療后，發(fā)現(xiàn)。病情的嚴(yán)重程度，比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癌細(xì)胞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期?！?p>　　父親沉默了，整張臉扭曲著。他痛苦的坐在地上，掩面痛苦，這一刻他在也忍不住了。

　　“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人送來的時候不是說能治療嗎？”

　　醫(yī)生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那意思不言而喻，把診療報告單給了我。看著這上面密密麻麻的專業(yè)性文字，我是一個字也沒看懂，也看不見進(jìn)去。

　　“人送來的時候，我們通過藥物治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擴散了，等到我們加大力度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而且，病毒的擴散速度，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快，沒有給我們預(yù)留時間。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p>　　最后一句話，如同循環(huán)播放的音樂，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苦笑，盡力了？努力了這么長時間，都白費了，保留了這么久的希望，都消失了。

　　“我妻子，她，還有多久時間？”

　　“爸！”

　　他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了光。

　　“半個月左右?！?p>　　醫(yī)生面無表情的敘述著一件事實。

　　回到病房，我們兩個扔掛著微笑。針對治療的結(jié)果，我們只字不提，就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

　　我?guī)е隙先鋈コ燥?，只留下父親為喂著母親吃飯。

　　“是不是，我這病，治不好了?！?p>　　她十分小聲的說著，但每個字父親聽的都很清楚。他喂飯的動作，忽然停了一下。

　　“啊，沒有的事。別亂說?！?p>　　她看著父親，父親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你就別騙我了，你和兒子裝的那笑容，假的不能再假了?！?p>　　她微笑著看著父親。

　　父親已經(jīng)泣不成聲，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著。

　　“哭啥啊，讓孩子看到多不好。都這么大把年紀(jì)了，也沒個形象了?！?p>　　父親不說話，強壓著聲音，眼淚止不住的流。

　　“早說不讓你們帶我進(jìn)醫(yī)院，你看看，白花這么多錢。又不是什么大問題，在家里不一樣嗎？哎，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老大結(jié)婚，老二老大上大學(xué)了。”

　　我們?nèi)齻€站在門口，聽著屋內(nèi)的對話，已經(jīng)哭的不成人樣。

　　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帶著她出院了。醫(yī)生囑咐我們，最后這段時間一定要她開心一些，不要讓她過多悲傷。

　　這半個月，是母親度過的最開心的時光。仿佛日子又過回了從前，還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母親也沒有得病。

　　母親開心的著看我們，我們也幸福的陪在她的身邊?？鞓返臅r光總是短暫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內(nèi)心的恐慌和不安也越來越加重了，不知道哪一天母親就不在了。

　　某一天早晨，母親提議說“你帶著我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吧，我想看一眼我生活過的地方。”父親同意了她的請求，背著母親就出去了。她還是笑盈盈的，逢人就打招呼，就好像曾經(jīng)的那個她一樣的。

　　“輝旺，你累了就把我放下來歇一歇，這會也沒人沒事的?！?p>　　父親不說話，搖搖頭。

　　“輝旺，你說，未來的兒媳婦長什么樣?！?p>　　父親依舊搖搖頭，小聲的呼氣，汗水沿著他的臉滴了下來。

　　“今天的麥子長的真好?。　?p>　　“輝旺，你辛苦了。”

　　父親背著她轉(zhuǎn)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不說話了。

　　母親真的離開了我們。

　　父親跪在母親床前。

　　“麗芬，你會看到的，你會看到的，我不累，我不累?！?p>　　沒有人能懂父親說的是什么意思，只有母親能聽懂。

　　我站在那里，看著母親笑容，她一定很開心吧，笑著離開這個世界。

　　母親的喪禮我們舉行的很簡約，也沒請什么人，也沒有請做飯的。簡單到只有我們，請了人給母親做了妝容。父親的意思是，母親活著的時候沒有為自己精致過一次，死了希望能讓她精致一回，漂漂亮亮的離開。

　　他看著母親，眼里都是年輕的模樣。

　　“麗芬啊，我對不起你。跟著我這輩子，吃了這么多的苦，沒讓你享一天的清福。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找個有錢的就嫁了吧。別等我了，跟著我不值得。你放心，孩子我會照顧好的，這個家我會照顧好的，你安心的去吧?！?p>　　這是我從來沒沒見過的父親，他平日里少言寡語，頭一回能說這么多話。

　　母親被抬著下了地，我和弟弟一鍬一鍬的把土蓋在了棺材上。

　　四個人，看著母親的墳?zāi)梗舸舻恼驹谀抢?，此刻絲毫不覺得夏日的炎熱，只是希望母親在那邊能過的好一些，受的痛苦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