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滿目青山漸遠(yuǎn)
君清莞的病是在兩人成親后兩個月顯現(xiàn)出來。
其實這么說也不大準(zhǔn)確,因為這是什么病、甚至是不是病,誰都說不清楚。
凡醫(yī)術(shù)能排得上號的,不管是仙門的也好,妖域的也罷,都請來看過了,沒有結(jié)果,只靈力消散,精神不濟(jì),身體一日一日地衰弱下去,君清則心中慌亂無法克制,每日守著她,寸步不離。
又過半月,君芷來了,說她在古籍里找到了類似的癥狀,天人五衰,不可逆轉(zhuǎn)。
君清則紅了眼眶,交握的手也冰冷顫抖,反倒是君清莞這個病患顯得平靜淡然,似乎早有預(yù)料一般。
君清則送完君芷回來,君清莞還靠在床柱上,淺笑著的面龐蒼白透明,君清則心中又有惶惶然涌上來。
“阿姐……”
“阿則,扶我去那邊罷,我想上個妝?!?p> 君清莞有幾百年沒有上過妝了,成親的那次也不是自己上的妝,而是凌悅幫她的,但神奇的是并未手生,涂脂抹粉,描眉畫眼,容貌里自帶的清冷疏離被壓下,鏡中人宛若舊時模樣。
君清莞舒出一口氣。
“阿則,我?guī)慊佞Q歸山?!?p> 君清則抿唇,神色掙扎,君清莞反手握住他的手,唇角弧度輕緩柔和。
“我們回家。”
眼前一晃,已經(jīng)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色,長長的石階兩側(cè)青翠,兩只仙鶴就在草地上悠然自得,湛藍(lán)的天上云似輕絮,校場上有弟子在舞劍,蔚藍(lán)的紗質(zhì)罩衫上繡著的白鶴也隨之而動,翩然衣袂落下,便是此起彼伏喚著師姐師兄的聲音,君清莞一一含笑掃過,然后也叫了一聲柳師姐。
快到山頂時,遙遙看見另一座峰頭,凌悅也在舞劍,不過軟綿綿輕飄飄的沒什么力氣,凌銳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抬手就是一巴掌拍過去,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凌悅嗷的一聲跳出兩步遠(yuǎn),還沖著凌銳做鬼臉,把凌銳氣得沒辦法。
對此君清莞只低頭一笑,繼續(xù)往上,君芷在她院子后開辟的藥田里侍弄靈藥,余光瞥見她們,只揮了揮手讓她們走,然后又沉浸在侍弄靈藥上。
山頂最中心是長青院,透過正對著院門的窗,君無涯坐在席上伏案寫著什么。
君清莞止了腳步不再向前,臉色的灰敗連妝容也無法掩飾,喉間一癢,咳出一抹鮮紅,君清則心中惶然再壓不住,抓了她的手腕傳輸靈力,聲音里透出的全是哀求。
“阿姐!我們不回去了,我們到妖域去,到無盡海……”
“沒用的?!?p> 君清莞按住他的手。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們不過是我的執(zhí)念所化……”
君清則雙目猩紅似血,執(zhí)拗,惶然,痛苦。
“不是!我是君清則…阿姐,我真的是你的阿則……”
君清莞撫上他漸漸消散的臉,微微搖頭。
“我多希望這是真的,可惜,我再沒有辦法帶我的阿則回家了?!?p> 鶴歸山小院變得虛幻,一片極致的白光中,檀櫻笑容中的嘲諷漸漸凝固,耳邊轟鳴聲和身體的巨大痛楚讓君清莞聽不清她開開合合的口中說了什么,只看見黑色的漩渦出現(xiàn)在她身后,然后將她軀體連帶神魂全都撕成碎末。
最后的最后,君清莞又在白光中看見了鶴歸山,沿著山道石階站滿了人,他們都在沖她招手。
“阿姐,我們回家吧。”
“好?!?p> 她走入白光中,隱沒在世界的廢墟里。
歷史洪流滾滾而來,逝者只可追憶,不可追逐。
或許萬萬年后,輪回重啟,又會有新的人,新的故事,但今日之滄海已是昔日之桑田,舊時相思再無巫山可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