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董生忙完地里的農(nóng)活,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在途經(jīng)一片玉米地時,發(fā)現(xiàn)里邊有許多兔子愛吃的青草,就想順手薅一些。這個時節(jié),玉米已然沒過頭頂,紅纓穗兒也都吐了出來,秸稈粗壯,葉片寬厚,看上去長勢非常不錯。
董生正專心拔草,忽聽背后有窸窣之聲,回頭觀察了一陣子,也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情況,待回轉(zhuǎn)身來,背后的聲音卻復(fù)又響起。他留心察看左右,玉米葉紋絲不動,沒有一點(diǎn)起風(fēng)的跡象,心中不免忐忑起來,因?yàn)轱L(fēng)傳此地常有野狼出沒。董生提起步子想盡快走出去,可不知是走錯了方向還是別的緣故,除了玉米葉子把身體裸露部分劃得生疼外,就是見不到盡頭。
董生正惶然不知所措,一座氣派的大門驀地映入眼簾。大門是朱紅顏色,門前立著許多人,有人見到董生就快步迎上前來大聲喊道:“新郎官來了!”話音未落,一陣噼啪的鞭炮聲響起,頓時煙霧彌漫,把朱紅大門都遮住了。
董生被人簇?fù)碇瑥臒熿F中走出來,發(fā)覺已經(jīng)到了大門里邊。環(huán)顧四周,朱墻碧瓦,一副大戶人家的氣派。院子里,約莫擺了幾十桌酒席,而且都坐滿了人,有的娃兒還在空隙間相互追逐打鬧著。見到董生來,所有人都起立鼓掌。董生搞不清就里,以為是他們弄錯了,一個勁的想解釋,可似乎沒人愿意聽。
這時,有人上前陪他到各桌敬酒,還給他介紹每位賓客的身份。等敬完一圈,董生漸漸有些支撐不住。天色也不知何時暗將下來,一個聲音高喊道:“送新郎入洞房!”
董生被人擁著,來到一間屋里,隨著身后咣當(dāng)一聲,門被關(guān)上了。醉眼朦朧中,董生發(fā)覺置身于一間新房內(nèi),滿屋子被喜慶的紅色所充斥。左邊,一位錦衣女子,蒙著紅蓋頭,靜靜地坐在床沿上。
董生雖然有些醉,但頭腦依舊清醒。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被人強(qiáng)行推入這般境地,是福是禍也未可知,所以,董生呆立著,后退還是前行?一時沒了主意。過了一會,就聽那女子聲音婉轉(zhuǎn),輕聲細(xì)語道:“你一定是在疑心我是鬼了!實(shí)話告訴你吧,我不是鬼!但也不是你的同類,我是狐仙。之所以嫁給你,是為了報(bào)答你祖上對我們家族曾經(jīng)的救命之恩,絕然沒有害你的意思?!币环?,把董生的疑云吹散,他大著膽子緩步上前,輕輕將蓋頭揭起。但見,那女子柳葉彎眉,櫻桃小口,臉頰因羞澀泛起紅暈,一副嬌柔俊俏模樣。董生喜不自勝,高興地竟有些手舞足蹈起來。
在如此曼妙的洞房花燭夜,有如此漂亮的美嬌娘相伴,個中滋味也只有董生自己知道了。
在隨后的日子里,這對新婚燕爾纏纏綿綿,如膠似漆,不知不覺中渡過了兩月有余。
一日,狐女愁眉苦臉的對董生說:“我的郎君啊,看來,我們的緣分盡了,因?yàn)橐e家搬遷,我也必須離開此地?!?p> 董生忙道:“怎么舍得分開?把我招來的是你,現(xiàn)在又要甩掉了,難道就不能一起走嗎?”
“不必太過傷心,別離只是暫時的,到時我自會來找你?!?p> 董生還想說什么,卻被狐女用手在額頭上點(diǎn)了一下,便昏昏然睡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原先的大宅院消失的沒了蹤影,自己站在一塊空地上,四周圍全是玉米,它們個大仔滿,都已成熟,一看就知道,離收割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董生的突然出現(xiàn),家人分外驚喜,不免噓寒問暖,詢問別后的情形。董生一一備細(xì)說了,家人雖然也跟著高興,但對董生所言還是半信半疑。
轉(zhuǎn)眼之間過去一年,董生與狐女分別的愈久,愈發(fā)想念的緊,只是遲遲不見狐女來會,便常常一個人坐著發(fā)呆。
一日,董生去趕廟會,一來是想買些所需之物,二來也是為了藉此散散心。廟會上人頭攢動,攤主的吆喝聲,眾人的談笑聲,此起彼伏,十分熱鬧。董生一個人正看的高興,驀然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yuǎn)處有一女子,背影很像狐女,便急忙分開眾人,走上前去。當(dāng)兩人面對面時,董生大喜過望,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口中直呼娘子。
可是,那女子卻使勁將手抽了回去,正色道:“哪來的狂徒,我是正經(jīng)人家女子,休得無禮!”
董生說:“我是董生??!你的夫君,難道……?”
“笑話,我從未嫁人,哪來的夫君?!”說完,一轉(zhuǎn)身,加快腳步往前疾行。
董生怔了一會兒,也甩開腳步追了上去……
廟會的人實(shí)在多,要想在其間穿行,少不得推推搡搡,所以身后惹來罵聲也就不奇怪了,可董生哪還顧得了許多,一門心思追那女子,現(xiàn)在就是有人給他一拳,也不會讓他停下腳步的。
就有這等巧事,才把那女子放過去,便有許多打場子的人將他攔住,說什么也不讓過了,氣的董生直跺腳。
原來,過來一隊(duì)長長的“人馬”:隊(duì)伍最前面是舞獅子的,一個小童手執(zhí)繡球,引得幾頭獅子圍著他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緊隨其后是踩高蹺的,扮成悟空八戒等的人物,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隨之便是秧歌隊(duì),個個扭著夸張的舞步,隨著歡快的樂曲招搖過市。
董生哪有心思看這些!就盼著他們快些過去,可是,過去又怎樣呢?耽擱這么久,想必那邊早就沒了蹤影,董生也深知這一點(diǎn),加上隊(duì)伍何時見尾還不知道呢。最后,只好無奈地離開廟會,悶悶不樂地回家了。
是夜,董生躺在炕上生悶氣,你個狐女,不來相會也就罷了,見了面還裝作不相識,竟然還一個勁兒的躲著我,你真是天底下最最薄情的女子了!遂長吁短嘆的,間歇伴有恨恨之聲。
忽然,一個聲音溫婉地說:“在生誰的悶氣呢?”
董生猛得轉(zhuǎn)過身來,原來,狐女不知何時已經(jīng)躺在自己身邊了!
董生剛要坐起,被狐女輕輕按下,說道:“知道你在生我的氣,聽我給你慢慢道來。”狐女遂把分別后的遭遇簡短述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舉家遷往河南,因?yàn)樗敛环虚g突遭變故,父母先后得了一種怪病,雖想了各種法子,最后還是不治身亡,因?yàn)槎虝r間無法從悲痛中走出來,所以便遲遲沒來與董生相會。
董生說:“原來如此,是我錯怪你了,可是,在廟會上相見又為何裝作不認(rèn)識呢?”
狐女說:“我的夫君啊,哪有這等事,我一回來就直奔你這里了,從未去什么廟會,想必是太想念的緣故,錯把別人當(dāng)成我了吧,哈哈!”
董生雖有些疑惑,可哪還有心思再問下去呢?人說久別如新婚,真是一點(diǎn)也不假,你看那董生,把狐女忘情地?fù)г趹牙?,額頭上、臉頰上、香唇上……沒有親不到的地方!真可謂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天清晨,董生醒來,看著狐女那美麗睡態(tài),禁不住又去親她,一來二去,又把狐女的情緒挑逗起來了,接下來他倆干了些什么,想必誰都知道哩!
狐女趴在董生耳邊,喃喃細(xì)語,也不知說些什么,董生又是點(diǎn)頭又是傻笑的,還直說好玩呢。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家人見董生神清氣爽,笑容還時常掛在臉上,便追問他遇到什么好事,可董生總是笑而不答。
時間愈久,家人愈覺得蹊蹺,因?yàn)椋庑πσ簿土T了,問題在于他時常自言自語,尤其是半夜在炕上滾來滾去的,嘻哈之聲不絕于耳,因而懷疑,董生是被鬼狐附體了!
家人忙找族人商議,族人中的長者讓找個道士來做法,驅(qū)驅(qū)邪氣,家人想暫時也別無他法,也就點(diǎn)頭同意了。
一日,董家來了一個道士,據(jù)說是從遠(yuǎn)山一座道觀中請的,自稱道行深厚,能通神靈。道士在董家房前屋后看了個遍,連貓道開在哪里都詳加詢問,看來還真是仔細(xì)呢。
這天正式做法。但見道士來到設(shè)好的香案前,雙手合十,朝天拜拜,朝地拜拜,口中還念念有詞。接著,左手拿起備好的公雞,右手執(zhí)一把利刃,一刀下去,那雞脖子鮮血直流。底下用白瓷碗接著,不一會兒就流了半碗。然后,道士揚(yáng)手將雞扔在地上,那公雞撲騰了好一陣子,看了著實(shí)讓人揪心,據(jù)說,這樣做是為了“殺雞給猴看”。
那道士正做得起勁,卻突然在自己身上又抓又撓,手臂還在空中不斷揮舞,像是跟誰在激烈搏斗似的。起先,看得人還以為做法就是這個樣子,可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最后,就見那道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掌自己嘴巴,還直呼饒命!不一會兒,那道士爬起來就跑,家人想給銀子作答謝,可那里還喊得住?
原來,那道士也是個沒道行的,狐女不過略施小計(jì),他便倉惶逃之了??磥?,道士無道,又殘忍殺生,神靈也不會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