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聽說,亦覺蹊蹺,未經(jīng)堂審,證人先死,可見對手是孤注一擲了,因問道:“言魏舉人害死了褒姒父女,你可有證據(jù)嗎?”
周生答道:“大人明察,這褒姒父女確是魏舉人所害,方才死者即是魏舉人與褒姒父女乘船時的船夫,在這緊要關頭,又將證人害死以自保,視他人性命如同兒戲,足見其邪惡奸詐,目無王法!”
縣令又問魏舉人道:“既告你害死褒姒父女兩人,你可知罪否?”
之前,魏舉人見派去的人未見回音,先是著了急,等衙役來促其上堂,心下自是忐忑不安,思量接下來只能視情狀見機行事了,可沒成想證人竟當堂死去,心中不禁狂喜,此刻見縣令發(fā)問,便應答道:“老大人明察,小生實屬冤屈,那日風大浪急,船兒險些翻了,我等三人悉數(shù)落水,只因我命大,勉強掙扎上來,之后雖苦苦相救,奈何老天不開眼,將褒姒父女打入水中,再不見蹤影,找尋兩日,終是無果??蓱z見我一片好意,竟被當作兇手,還請老大人為小生做主!”
卻說黑漢子之魂魄被黑白無常攝了去,一路飄然而行,所經(jīng)之處都是陰森可怖之景象,不覺心驚膽寒,因問道:“敢問二位大人尊姓大名?此地是何去處?恁地可怕?”
黑無常答曰:“此處乃陰曹地府,我倆乃黑白無常是也!”
黑漢子聞聽大驚道:“我適才進縣衙公堂作證,怎就到陰曹地府來了?難道我變了鬼不成?”
白無常答曰:“正是!你喝了有毒的茶水,已然中毒身亡。”
黑漢子恨道:“如此說來,我定是遭人陷害了,可恨這奸佞小人手段歹毒,做出這喪盡天良的勾當!”他沉吟了片刻,又說,“不過,我倒有一事不明!”
黑無常道:“說來聽聽?!?p> 黑漢子不無疑惑地問:“難道這陰間就沒有法度?一任大奸大惡之人恣意妄為?你們不去取他們性命也就罷了,卻反倒來勾我的魂魄,是何道理?”
白無常道:“陰陽歷來有別,陰間自有陰間的規(guī)矩,陽間自有陽間的法度,我們雖管得了陰間,但陽間之事卻無權干涉!”
黑漢子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一事相求,不知二位大人允否?”
白無常道:“但說無妨?!?p> 黑漢子道:“既已被害,做鬼也就罷了,只是我有個心愿未了,倘若如此抽身離去,終會讓我死不瞑目!”
黑無常道:“有何心愿?盡管說來就是!”
黑漢子道:“想那魏舉人幾條人命在手,卻依舊逍遙法外,令屈死者含冤九泉。如今,只求二位大人開恩,借助你們神奇的法力,將我送回堂上,待作完證后,再跟隨二位大人前往,任憑處置,不知可否?”
黑白無常聽了,也覺不無道理,懲惡揚善是功德無量的好事,想來,只須推說路上耽擱了,打個圓場,也就過了,何樂而不為呢?
黑白無常相互對視了一下,都點了點頭,遂對黑漢子道:“你的話很是感人,大凡這種無良之徒,鬼亦恨之入骨。你這般善舉,焉有不允之理?我們在此等候,你只須快去快回,將事情做得圓滿些,如何?”
黑漢子一聽大喜,給黑白無常深深作揖道:“二位大人英明,如此甚好,甚好!”
黑白無常便將黑漢子領到一座小橋之上,趁其不注意的當口,將他推了下去……
堂上,魏舉人一番巧言辯解使縣令犯了難,一個證人死去,另一個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jù),難道給魏舉人用刑不成?不妥不妥??!畢竟,事情未明朗之前,他仍是府尊的乘龍快婿,處置不當,府尊面前不好交待不說,今后與魏舉人亦再不好見面了。
縣令正猶豫不決間,就聽堂下一片驚呼聲,縣令瞪眼看時,見躺在地上,已經(jīng)死去的證人竟然又活過來了,并且見他從容地從地上爬起來,跟一切都未發(fā)生過似的。
縣令驚詫不已,忙問道:“堂下證人,能否回答我的問話?”
黑漢子深深作揖道:“稟大人,草民此番就是來作證的,大人只管問!”
因這個變故太過突然,令在場的人皆大感意外。在周生看來,真?zhèn)€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免心中大喜;而對于魏舉人來說,不啻天塌地陷一般,猶如末日將至,面如死灰,僵在那里。
只聽縣令大聲責問道:“堂下證人,那日在海上,雇的可是你家船否?有何因果?快快從實講來!”
黑漢子忙應道:“回大人,正是草民的船,叫做‘蒼龍’號的?!?p> 黑漢子接著道:“那日魏舉人來雇我,言到海上一游,因給的銀子比平常多出一倍,我便欣然答應了。”
黑漢子頓了頓,又道:“本來,游玩過后,已是回返途中,海面雖起了風,然船兒卻不甚顛簸!正行進間,草民就聽撲通水響,并伴有驚聲尖叫,急回頭時,見魏舉人正在推那個叫褒姒的姑娘呢!”
縣令正色道:“你可仔細你的皮!若信口雌黃,斷不會饒你!如此說來,第一個落水雖不甚確定,但第二個必是被魏舉人推下去的?”
黑漢子答曰:“大人明察,草民說的句句是實,決不敢胡亂造次!另,大人所言極是,第二個正是被魏舉人推下去的。”
縣令再問道:“那魏舉人接下來作何應對?”
黑漢子氣道:“回大人,草民本想去救,可被魏舉人喝住了,并拿出許多銀子封我的嘴,我哪里敢要這些黑心錢呢???”
縣令把驚堂木一拍,對魏舉人厲聲道:“你有何話講?”
魏舉人見黑漢子如此說,情知是實,卻依然狡辯道:“還望老大人明察,這船家是在誣陷晚生!”
縣令怒道:“這倒奇了!此證人與你前世無怨,今日無仇的,怎會無端誣陷你?看來不用些手段,你是橫豎不招的,既如此,那就休怪我了!”遂命衙役取夾棍來。
那魏舉人原是個白面書生,哪經(jīng)受得了這個?只一夾,便打熬不住,當堂認了。縣令大喜,忙命取過供詞,讓魏舉人簽了字畫了押。
隨后,縣令又一拍驚堂木道:“好你個魏舉人,讀書人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褒姒父女辛苦助你考取了功名,你不思回報也罷,卻反倒將恩人害死,真是天良喪盡,罪不可赦!眾衙役,速速將人犯押入大牢,聽候處置!”
言畢,縣令宣布退堂并離了座,徑直往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