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半路折回
安傾桃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看著他伸出舌尖,一點一點地去添走她傷口上的石子。
他挺巧的鼻尖上蹭了一點血漬,側(cè)臉卻十分平靜從容。
她怔怔望著,連疼痛也忘了。
殷長生撇過頭去,將嘴中的石子吐了出去,又回頭看著她驚愕的神情,“還疼么?”不疼,反到是一陣酥麻。
他見她呆滯著沒有答話,便低眸去檢查傷口。
嗯,干凈了。
殷長生扯過一旁的白布,將她大腿的傷口簡單地包扎好,又將她橫抱了起來。
她如今極為敏感,又驚呼了一聲,嬌滴滴問道:“干嘛……要干嘛……”
他微微瞇了個眼,語氣很輕,“你若是再這般亂叫,別外頭的宮人們誤會,傳出什么流言蜚語來,孤可管不著你?!?p> 安傾桃扁著嘴,低眸不敢說話了。
他將她緩緩放到了水里。
水里的溫度剛剛好,讓她腿上的痛楚緩解了許多。
安傾桃見他沒要做出什么出格之舉,緩緩?fù)铝丝陂L氣出來。
殷長生捕捉到了她這一個小動作,忽然開口,語氣清冷極了,“就這么不希望孤碰你?就算受這般的苦楚?!?p> 他的心臟澀澀的,極為不適。
百年來,他頭一次感到這般前所未有的不適。
她愕然抬頭,眸子里的水珠都凝在了原處。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見她沒有回答,傾身下去,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手肘登時落入水中,二人之間水花四濺,面龐都濕了。
“想著去牽玄尹的手,卻寧可受傷也不讓孤碰,是么?”他眸間蘊著火。
先才不說,是因為她受了傷。
想著將她傷口處理清楚,再來好好教訓(xùn)她。
她的下巴很疼,但是再沒有哭了。
安傾桃拼命搖頭,檀口微張,卻始終沒有言語說出。
殷長生忽然笑了一下,松開她,緩緩站直了身子,“也罷,當(dāng)日坐這皇后,也不是你所愿。中了蠱毒,也只能為了清白來尋孤,也罷。”
“那陛下呢?”安傾桃掙扎了半天,不是的這三個字卻化為了反問。
“陛下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吸取臣妾的陽氣,才讓臣妾當(dāng)上了皇后。”
“為了更好吸取臣妾的陽氣,才有了如今的夫妻之實?!?p> “為了不讓他人奪走臣妾的陽氣,才有了如今的契約。”
“臣妾對陛下而言,也僅僅只是個裝著上好陽氣的器皿而已,不是么?”她兩眼通紅,話語嗚咽,小臉上的濕潤,早已分不清是淚還是水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忽地又停了,鼻息都在瞬間窒了一窒。
浴室內(nèi),一片寂靜,誰也沒有再出聲,連呼吸也變得輕微極了。
他感到喉間洶涌,心疼不已。
后來,殷長生轉(zhuǎn)身離開了浴室。
他疾步走出了鳳鸞宮,走到了紅廊邊上,隨著喉間的一股腥甜,黑血從嘴角邊緩緩淌了出來。
他抬手不在意地撇掉。
吳德快步追了上來,見到殷長生嘴角邊那一抹黑紅,心中一悸,卻還是遞出了黑色巾帕,“陛下……您這……”
“無妨。”他接過巾帕,又重新擦了擦嘴角。
“陛下,一直這般強留在凡間,也不是個事兒,您也應(yīng)該盡早找回記憶,回到冥界才是啊?!眳堑聦@一抹黑血十分陌生,卻十分擔(dān)憂。
他從未見過殷長生吐血。
這黑血是身子原主的,并不是殷長生的。
這身子死了數(shù)年,一直以殷長生的修為加之索取的陽氣,才得以維持至今。
可如今這莫名的黑血,又是何種征兆呢?
“百年了,孤也不知,這身魂體到底在等些什么?!币箝L生緩緩朝前走去,眸光失落而無神。
他一直在等,在等著記憶恢復(fù),等著能夠順利回到冥界的一天。
可執(zhí)念一天不消,自己便離冥界又遠了一步。
所以百年之前的殷長生,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他凝著眸,腦中思緒混亂,頭痛欲裂。
罷了罷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吳德見他神情有意,不免又多嘴了一句,“那陛下,皇后娘娘那兒……”
對哦。
這妮子。
他回想起剛才安傾桃說的話,淡淡的神色有了些常人發(fā)覺不了的變化。
殷長生調(diào)轉(zhuǎn)腳步,重新朝著鳳鸞宮走去。
他不想在她面前如此難堪,所以便在胸口難受之時選擇暫時拋下她,快步走了出去。
這會,她應(yīng)該又哭鼻子了。
殷長生想著,輕輕推開了浴室的門。
木桶中泡著的小小人,伴著抽泣聲,蜷縮的身子一顫一顫,十分可憐。
他不自覺地斂了斂眸中的冷意,邁步走了進去。
安傾桃聽到響動,沒有轉(zhuǎn)頭望他,以為來的是林一,便快速抹去了淚,別過腦袋道:“林一我沒事的,就是摔了的傷口有些疼,你下去候著就好。”
眉目英挺的臉上,掛了一絲苦笑。
“孤承認,當(dāng)初滿腹籌劃,為的便是將你身上的陽氣吸盡。”他緩緩走到了她的正對面。
她努著小嘴,撲扇的眼眸中,滿是盈盈淚水。
殷長生雙手撐在木桶邊沿,俯下身子,與她平視,“但封你為后,為你排除萬難,次次護你寵你,并不在孤的籌謀之中?!?p> 他的聲色深沉,磁性很重。
好聽。
但是壓抑。
她被他說得一愣一愣,不知如何反駁。
她沒想過這家伙還會半路折回來解釋的……
“所以你呢?”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無比認真,“寧可自己傷害自己,也不愿讓孤碰你?寧可去牽玄尹的手,也不愿來找孤?”
她心中的委屈與憂傷被他質(zhì)問得慢慢淡去。
她望著他顫動的深眸,以為那個受了極大委屈的人是他一般。
“不是的,牽師哥的手是不受控制……”她吸了吸快要留下來的鼻涕水,“可是,不來找你是因為……”
她說話變得吞吞吐吐,兩只卷縮著的腳緩緩松了力氣,“是因為,我怕你生氣了……便不愿意再碰我……”
“因為你說過,若是我再與玄尹走得太近。你就不來了……”她脊背微顫,聲若蚊蠅。
他單手拂額,對她有些無語。
這姑娘,什么時候變得,他說什么,她便信什么了?
安傾桃覺得自己委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