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婚禮的當晚,蘇洛便接到延順帝的急招,據說是肅王司馬翦病重,重太醫(yī)束手無策,讓蘇洛與眾太醫(yī)一道會診。
蘇洛心想,前些時日已想見他,因事多將此事耽擱了,如今倒好,自個找上門來了,她倒是要看看這個肅王是何方神圣。
當蘇洛匆匆趕到肅王府的時候,肅王府中已匯聚了好幾個太醫(yī)模樣的人,另外還有幾個平民打扮的醫(yī)者或拿醫(yī)書在翻閱,或研究著草藥,蘇洛想那無非是些江湖郎中,便不多理會。
延順帝也在安王的寢室中,聽聞蘇洛趕來,便急急遣了太監(jiān)李春來宣,蘇洛進得寢宮,看到床上躺著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臉色發(fā)黃發(fā)暗,臉型消瘦,想已病了多日。
延順帝看了一眼蘇洛,道:“緹兒,今日你姐姐與安王大婚,若非事出緊急,也不會召你前來,你看看肅王吧!”
蘇洛上前給肅王把脈。
蘇洛把脈之時,肅王司馬翦一直用一雙眼睛盯著她,那眼神很銳利,卻因為疾病而顯得沒有底氣。
過了許久,蘇洛放下司馬翦的手,嘆了口氣,對延順帝拱手道:“恕下官無能,診不出這病癥!”
延順帝扭頭看看眾太醫(yī),太醫(yī)們也直搖頭。
有個年紀稍長的太醫(yī)站出來,道:“回皇上,從面相上看,已病入膏肓,可從脈象上看,卻奇特得很,下官行醫(yī)幾十載,未曾見過此等脈象,恐怕……”
一個平民打扮的郎中打斷他道:“韓太醫(yī)您嚴重了,草民看來,這肅王殿下是先天體弱,外加寒邪入體,久病不治,方才落下了病根子,如今已成頑疾,加上王爺體質異乎常人,便有此脈象?!?p> 延順帝問:“依陸先生之間,要如何醫(yī)治這頑疾。”
那叫陸先生的醫(yī)者為難地道:“這……”
延順帝道:“盡管說來!”
陸先生道:“得用兩位藥煎服,一味是‘還陽草’,一味是‘金春子’!”
韓太醫(yī)道:“‘還陽草’還略有所聞,可也未曾有人見過,至于這‘金春子’,恕老夫才疏學淺,倒是聞所未聞?!?p> 陸先生道:“襄國有一種蜂,因體色呈金黃色,名為金蜂,金蜂壽命極短,一年僅活七日,七日后便老死,第一日從涌成蜂,第四日方才能采花釀蜜,而這‘金春子’便是由金蜂第四日的第一次所采之梔子花蜜釀制而成?!?p> 延順帝對旁邊的李春道:“依陸先生之言去取蜜。”
陸先生道:“皇上,此種蜂襄國遍地皆是,可那梔子花可就僅有襄國皇宮才有,那花極為奇特,在別處生長不得,只在襄國皇宮中的那一畝地中能活,且日日須用海水澆灌,因一年一花只開一日便謝,因此取名為‘偷春’。金蜂第四日采的偷春之蜜釀制而成的蜜即為‘金春子’,襄國皇宮中每年都人專人采制‘金春子’因制法奇特,產量極少,頗為珍貴?!?p> 延順帝聽了陸先生的話,用手撐著頭,看不出他所想,倒是蘇洛,聽到那梔子花時,兩眼放光,心道有機會定要去看看這花。
次日,御書房。
延順帝看著蘇洛問:“果真診不出肅王之癥?”
蘇洛臉上平淡無波,俯首道:“皇上要臣說假話還是說真話!”
延順帝道:“假話何解?真話何解?”
蘇洛道:“若是假話,肅王殿下四肢無力,面色慘淡,心肺衰竭,已并入膏肓,若是真話,肅王殿下是被人用針封了奇經八脈,造成假病之狀!若是不想好,便一直這般病著,能拖個三五年,若是想好,便讓人用同樣的法子,疏通經絡,便恢復如常人?!?p> 蘇洛本以為聽了這些延順帝會感到以外或者驚訝,可延順帝仿佛洞悉一切般,淡淡地道:“不愧是鬼見愁的徒弟,果然是名師出高徒,與太醫(yī)院那幫酒囊飯袋就是不一樣。”
蘇洛低頭道:“皇上過獎了,食君之祿當鞠躬盡瘁,這是臣分內之事!”
延順帝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他要這‘還陽草’與‘金春子意欲何為’朕的這些兒子,真是越大心思越難琢磨了。”延順帝的眼光放在案前,久久不曾閃爍。
蘇洛輕輕地問:“皇上,這‘金春子’真是襄國皇宮才有的嗎?那倒是難尋了,‘還陽草’聽聞在南疆苗人手里,也是不好尋的。”
肅王啊肅王,果真是不安分的人,用這些所謂的‘金春子’也救不了他的命??磥硭且室鉃殡y延順帝了,至于他為何要為難延順帝,讓蘇洛百思不得其解。
延順帝聽著蘇洛的話,重復道:“襄國皇宮,苗人,好一個肅王!”
蘇洛看延順帝陷入沉思,便悄悄地告退,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李春與一個小太監(jiān)在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看到蘇洛來都止住了話,蘇洛問:“何事?”
李春道:“回趙醫(yī)女,前頭有人來傳話,說是肅王要找趙醫(yī)女?!?p> 蘇洛道:“肅王找我何事?”
李春搖搖頭,他旁邊的小太監(jiān)道:“回醫(yī)女,我家王爺說身子不適,要醫(yī)女前去探望。”
蘇洛疑問:“你家肅王不是有諸位太醫(yī)在會診嗎?怎的還用得上我?!?p> 那小太監(jiān)急道:“這個小的就不知了,請醫(yī)女不要為難小的,車子已在宮門外候著了。”
蘇洛想想,去會會他也好,便跟著小太監(jiān)去了肅王府。
蘇洛與小太監(jiān)前腳剛走,李春便入了御書房,跪在延順帝面前。
延順帝道:“肅王可是有所舉動?”
李春道:“回皇上,不出您所料,他已引見了趙醫(yī)女。”
延順帝擺手道:“你下去吧!”
李春方才退出御書房,御書房內便閃出一個黑衣人,延順帝也不看他,淡淡地道:“你作何看?”
那黑衣人淡淡地道:“此女不簡單!”
延順帝點點頭,道:“你去查查!”
黑衣人道:“何不讓岳王去查?”
延順帝冷冷地道:“這幾個皇子中,我最信不過的人便是他!”
話說蘇洛到了肅王府,直接被小太監(jiān)領入肅王寢宮,司馬翦依舊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樣子,蘇洛道:“肅王殿下安好!”
司馬翦看了看床邊的凳子,示意蘇洛坐下,肅王問:“昨日趙醫(yī)女可是診出了本王的病癥?”
蘇洛淡淡地道:“肅王四肢乏力,心肺衰竭,已并入膏肓!”然后走到肅王床前,給他按著身子,道:“肅王成日臥病床中,這身子若是不松動松動,怕如后難以康復?!?p> 司馬翦卻不理她,略帶笑意地道:“四肢乏力,心肺衰竭,此為假話,可本王想聽的是真話?!?p> 蘇洛嘆了口氣,道:“肅王身子無疾!肅王有的是心疾!”
司馬翦無奈地嘆氣問:“父皇可知本王無疾!”
蘇洛淡淡地道:“來肅王府之前,下官已向皇上稟明!”
司馬翦苦笑道:“罷了罷了,天意如此,你下去吧,本王這病怕是已無藥可治,趙醫(yī)女一介女流又何來回天之術?!?p> 蘇洛一臉淡然出了肅王府。
蘇洛徑自回了“仁心堂”,一回到廂房中,蘇洛便從袖子內取出一張小紙條,打開細看,上面寫著:“亥時三刻,陶然樓!”
蘇洛咬著子陌的耳朵細雨了幾句。子陌不知從何處找來兩身小廝的粗布衣衫,一人一件穿上,悄無聲息地從翻墻出了‘仁心堂’。
陶然居是邯京城中一個不大的妓院,說不上有名氣,也說不上無名氣,無名氣是相對那些大院子而言,有名氣是它價格合理,有些小錢的人會去,有大錢的不會去,里面的姑娘個個都是中上之姿,沒有頭牌花魁,也沒有才藝出眾的女子,純粹是為了滿足廣大男性最原始的需要。這間館子屬蘇洛名下,若不是今日被提及,蘇洛倒是忘了有這么一個院落。
蘇洛與子陌兩人入了陶然樓,便有老媽子上來迎接,那老媽子已五十有余,皺紋卻極少,想是保養(yǎng)得甚好。
那老媽子看蘇洛二人進來,笑迎道:“兩位客官,可是有相中的姑娘?!?p> 子陌地上一個銀錠子,道:“徐媽媽,給我們個干凈的房間,再叫上兩個姑娘,今日我們兄弟兩個不醉不歸!”
媽媽興高采烈地接過銀子,將二人引入一個房間,蘇洛抬頭看上,那房還起了個名字,叫悅心居,心中思忖:“這徐媽媽還倒是有點心思!”
待入得房中,那徐媽媽道:“二位稍作歇息,姑娘一會就到!”
等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一個身著素色長衫的女子便推門而入,那女子二十來歲,瓜子臉,柳月眉,身姿婀娜,走起路來盈盈弱弱,笑容如春風拂面,清麗可人。
蘇洛看著她,先是一愣,隨即兩眼放著異樣的光彩。那女子向他們二人走來,盈盈一禮問:“請問哪位是趙小姐?”
蘇洛不做聲,只是看著那女子。那女子看她的氣度,猜想她便是趙夙緹無疑,也不看她,淡淡地道:“趙小姐,我家公子公子有請。”說著便在房內不知動了什么東西,墻上的一個暗隔打開,竟是一道門,蘇洛與子陌跟著那女子入了暗隔后的門內,那門便自動關上。
子陌看著前方的女子,若有所思,低聲對蘇洛道:“小姐,萬事小心!”
蘇洛道:“無礙,若是肅王要殺我,便不會帶我來此!”
那女子道:“趙小姐果然非常人,在下佩服。”
蘇洛微微笑道:“這位姐姐過獎了。”
門后是個十幾米的通道,通道過后便是一個大廳子,廳內一張八仙桌,旁邊幾張矮凳,桌上一盞油燈若有若無地燃著,慘淡地火光照在旁邊坐著的肅王司馬翦臉上,顯得他的臉越發(fā)蒼白無力。
蘇洛與子陌找了個位子坐下,蘇洛便淡淡地道:“肅王何苦這般自殘身子,所為何事?”
肅王神色黯淡地道:“聽聞趙醫(yī)女醫(yī)術無雙,可否為在下打通這經脈。”
蘇洛詫異道:“這經脈不是你自個封的?”
司馬翦苦笑道:“若是我自個封的,又怎會讓你打通了。”
蘇洛問:“何人傷你至此?”
司馬翦冷冷地道:“趙醫(yī)女何苦追問些無用的東西,須知在這世上,人知道得越少,便活得越長。”
蘇洛淡淡地道:“肅王知道的多,不也活了這么多年?”
司馬翦道:“我也只有這幾年的活路了,還勞煩趙醫(yī)女成全。”
蘇站起來,踱著步子,淡淡地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那帶她們進來的女子,跪在蘇洛面前,道:“趙醫(yī)女,聽聞你菩薩心腸,你便救救肅王吧,他一生所受的,已夠苦了?!?p> 蘇洛神色復雜地看著那女子,若有所思地問:“你求我?”
那女子道:“是,我求你!”
蘇洛深深嘆了口氣,道:“為何?為了他嗎?”
那女子道:“是,為了肅王!”
蘇洛眼神依舊灼灼地看著那女子,仿佛要將她看穿,那女子卻只是看著司馬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