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吵架之后,蘇洛再也沒有見過司馬城,日子也樂得清閑,偶爾子陌子柔會打趣她:“小姐,我們何時燒鋪子!”
蘇洛無奈地皺著眉頭道:“這事緩緩!”
對方又笑問:“已緩了好幾日了!”
蘇洛正色道:“等姐姐的婚禮過后再議!”
對方笑而不語。
偶爾還會看到子替跑來跑去收拾東西,蘇洛問:“子替你莫不是要夾帶私逃?”
子替笑道:“小姐,我怕燒了鋪子這點東西不收拾好燒著了可惜!”
蘇洛皺著眉頭道:“我蘇家還在乎這些渾物嗎?”
子替道:“這可是錢掌柜的心血呢,辛苦整理好的藥材,小姐,放火的時候這藥庫子能不能不燒?”
蘇洛:“……”
蘇洛聽著這些如是零零種種的問題,一個頭兩邊大,幸好她這種頭大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多久,趙夙襲婚禮的前三日蘇洛便被接進了趙家。
趙母看著蘇洛,心疼地道:“你這身子骨不叫人省心的,前些日子還染了風(fēng)寒,那子陌也是個不會伺候人的,改明給你換個機靈的丫頭?!?p> 蘇洛笑道:“娘,孩兒就喜歡子陌姐姐,與她投緣呢,是孩子自個不好,在外頭呆得久了些,你看,如今可不是生龍活虎的了。”
趙母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如今可是好了,倒是你二娘難做了,你姐姐哭著鬧著,尋死尋活的!過幾日便要過門了,她這般如何是好?”
蘇洛心道:這趙夙襲也是個恁不懂事的主,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想玩什么把戲?便道:“娘,你們年紀(jì)大了,有些話姑娘家不好和你們說,我去問問她去?!?p> 趙母笑道:“你若能說動她,那敢情是好的!也不枉我們一家人替她擔(dān)心了這些時日。”
當(dāng)夜,蘇洛便領(lǐng)著子陌入了趙夙襲的院子,院子依舊是那個院子,可卻與往常的冷清不同,因趙夙襲是未來的安王妃,若是日后安王為帝,還有可能是將來的一國之母,因此趙家全家上下都在張羅著她的婚事,她的小院自然安靜不起來,趙母給她臨時撥了好幾個丫鬟嬤嬤,定制嫁衣及首飾的人也來回奔走。
蘇洛與子陌進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及一個小丫鬟拿著個大紅袍子從趙夙襲的屋子走出來,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爬的,蘇洛看到那婦人屁股蹲在地上,嫁衣也撒了一地,但身子還不斷往外挪,這分明是連滾帶爬,蘇洛想。
蘇洛想得不多,便被趙夙襲看到了,子陌隨手扶起那婦人。蘇洛問:“這是怎么了?”
那婦人道:“回二小姐,這袍子是日里裁縫店送來的嫁衣,本日里就該試了的,大小姐不樂意,晚膳的時候二夫人讓小的取了來給二小姐試,可二小姐將我們趕了出來?!?p> 蘇洛微笑道:“姐姐這快嫁人了,女兒家,羞著呢,你們在外候著,我有些體己話要和姐姐說?!?p> 那婦人和丫鬟都退到院外,蘇洛進了趙夙襲的屋,便看到趙夙襲在摔東西,而且是直直地往她腳上摔,子陌在旁邊眼疾手快,拉著蘇洛躲過一劫。
蘇洛也不惱趙夙襲,叫她旁邊的丫鬟退下,趙夙襲看人都被蘇洛清走,語氣冷冷地道:“此處不歡迎你!”
蘇洛笑道:“姐姐你過幾日便嫁人了,妹妹我來看看你也不成嗎?”
趙夙襲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趙夙襲即便是死,也不會嫁給安王,妹妹,你還是死了這份心?!?p> 蘇洛笑意盈盈,道:“這下可好了,本便不想留你,無奈子殤哥哥求我,我是經(jīng)不得他這般作踐自己的,心軟答應(yīng)了他,如今你自個尋死,倒也罷了,省得子殤哥哥怪我!你這般死了不是更好?”
趙夙襲冷笑道:“我趙夙襲是何許人也,用不著他來同情,如今我為魚肉,你為刀俎,殺剮隨你,不用耍那么多小心思?!?p> 蘇洛冷冷地道:“趙夙襲,你既知自己為魚肉,奈何這般不懂得分寸,你可知,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乖乖地坐上那花轎,你又何必耍這些小手段,你若是乖乖上那花轎,本小姐一個高興,說不定就劫花轎將你劫走了,可你若是執(zhí)意如此呢?”
說到這,蘇洛頓了一下,轉(zhuǎn)頭問旁邊的子陌:“子陌姐姐,他們襄國公爵府一共多少人?”
子陌淡淡地道:“襄國鹿國公府內(nèi)直系血親由老及小一共二十五人,旁系親屬三十七人,家丁一百三十二人,護院兩百七十六人,一共四百七十人?!?p> 蘇洛又淡淡地問:“若是我蘇家在襄國都城汴南的死士殺這些人要多長時間?”
子陌淡淡地回:“半個時辰!”
蘇洛滿意地踱著步子,道:“很好,很好!姐姐,你乖乖地活,他們便活,你若死了,或者不聽話了,或者我看不到你了,他們也死了?!?p> 趙夙襲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蘇洛,喊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蘇洛輕笑道:“我若不是魔鬼,如今已成了肉醬了,哪里有命站在這看著我的好姐姐出嫁!”
趙夙襲兩眼流著淚看著蘇洛不語,蘇洛淡淡地道:“姐姐,這嫁衣你是穿還是不穿,自個掂量,不要以為嚴(yán)錦煥能幫襯著你什么的?他無暇顧及鄒國了,因為岳王不會放過他!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你襄國一百多個死士一夜之間毀盡,嚴(yán)將軍那里竟毫無音訊?你被困于趙府多日竟無人來搭救?”
趙夙襲聽她這話,似乎想到了什么,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喚院外的那婦人:“廖嬸嬸,幫我把衣服拿進來試試吧!”
蘇洛看趙夙襲想通了,在她耳朵下細(xì)聲道:“姐姐,如今這世上能留下你這人的只有我蘇洛一人了,你可知道邯京城中有多少人想要你的腦袋?邯京京兆尹卓一芎正在徹查此案,我殺人他查出來倒也無妨,可若是她將你的死士查出來,可就不好辦了,若你是安王妃,自然查不到你頭上去!”
趙夙襲驚訝地看著蘇洛,久久不語,直到蘇洛與子陌走出院子,方才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趙夙襲一聲輕輕地問:“他可知道這些?”
蘇洛頭也不回,笑道:“那是自然!”
子陌問:“小姐,都未曾見你對人這般上心的,一個半路撿來的姐姐,她要死便讓她死唄,何況當(dāng)初你這毀你面之事她也有份?!?p> 蘇洛淡淡地道:“幫她有二,一是我答應(yīng)了子殤哥哥要留她;二則,對于趙夙緹,我始終是虧欠的?!?p> 子陌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終于等到安王娶趙夙襲的那一日,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將蘇洛從床中吵醒,蘇洛懵松著睡眼,道:“子陌,將門窗關(guān)上,本小姐要好好睡一覺!”
子陌奇問:“今日是安王娶趙夙襲的大喜日子,小姐莫不打算在床上呆一日不成?”
蘇洛一想起劉郢與安王二人竟拿自己做交易就火大,對安王這人評價就兩字“齷齪”!因此,他的婚禮她自然不想去,可天不隨人愿,蘇洛不一會就被趙母從床上抓起來洗漱。蘇洛慢吞吞地洗臉梳頭,等到蘇洛穿好衣服出去見人的時候,正好趕上安王騎著白馬英俊瀟灑地來接新娘子趙夙緹。
蘇洛與趙母在旁邊看著,二娘嚴(yán)氏在悄悄地抹眼淚,三娘和趙母都在極力安慰著。蘇洛看看那安王,發(fā)現(xiàn)今日的安王一身紅袍,騎著俊馬,風(fēng)度翩翩而來,還真是應(yīng)了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這幾個字,旁邊觀禮的女子都用一種艷羨的目光看著安王。
蘇洛想,安王若不是內(nèi)心齷齪了點,倒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可男人若是太美便會顯得妖氣,像司馬城這般的男子剛好,不顯得妖氣也不顯得粗魯,錚錚一個男子漢,蘇洛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怎的就想起司馬城來了。
突然聽到有人喚她:“趙夙緹!趙夙緹!”
蘇洛方才意識到自己在發(fā)呆亂想,冷不?。骸鞍?!”地一聲叫出來。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只見司馬裕笑著低聲道:“想什么呢,這么入神,莫不是想著何時入我安王府,效仿娥皇女英!”
蘇洛努著嘴不說話。
即刻便有司儀催司馬裕上馬起轎,原來趙夙襲已入了花轎。蘇洛想掀開簾子看看趙夙襲,卻被趙母止住,道:“沒規(guī)矩,這簾子下了可不能隨便掀的?!?p> 蘇洛不語,兩眼呆呆地看著司馬裕騎著白馬與趙夙襲的花轎越走越遠(yuǎn),旁邊的吹啦彈唱之聲越來越淡,最后消失不見了,蘇洛方才聽到二娘哽咽的哭聲。
蘇洛輕輕地嘆氣對趙母道:“娘,若是孩兒也嫁人了,娘可不許哭!”
趙母笑道:“如今你可想著嫁人了,真是女大不中留,為何不能哭來?!?p> 蘇洛笑道:“因為孩兒若是要嫁,定會嫁個如意郎君!嫁這世間最好的男子!”蘇洛想到了司馬城,隨即又自我檢討道:怎的又想起他來。
這幾日她叮囑子陌他們,休要提及司馬城,可自己鬼使神差地老不自覺想起他,也不知他如今怎樣了……
趙母因為知道她要入宮,以為她是自我陶醉自我安慰,心揪得緊了,疼惜地摸著蘇洛的頭,道:“為娘的定會為緹兒高興的!”
趙母嘴巴上說高興,卻潸潸灑了眼淚下來,一晃眼,嫁了個女兒,趙家這邊便有兩人流淚痛苦,便有三娘和哥哥們來勸。
在一旁聽他們說話的趙致罵道:“嫁女兒是好事,你們倒哭起來來。難不成要女兒們都留家中當(dāng)老閨女一輩子不成?”
蘇洛笑瞇瞇地接話:“緹兒就不嫁人,緹兒就要服侍二老一輩子?!?p> 趙母指著她的額頭道:“還要服侍我們一輩子呢,未曾嫁人便先搬了出去!”
蘇洛撒嬌地道:“這不是權(quán)宜之計嘛,可緹兒若想一輩子不嫁也未曾如愿不是?”蘇洛說這話后,仿佛想起了入宮的事,一臉黯淡。
她表情的瞬間變化,也引來了趙致和趙母的哀嘆,屆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嫁延順帝,蘇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