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細(xì)一看,薛曜和他老爹薛中書,二人的表情,都是相同的。
驚訝中,帶著幾分委屈。
疑惑中,還有許多不甘。
一臉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李正一知道,薛曜是冤枉的。
只是,看著薛曜如今“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樣子,李正一心里還是很有快感,就像是在替王勃報仇一樣。
可很快,轉(zhuǎn)念一想。
如今這局勢,對自己不利啊……
其實,比起被武傳寧郡主糾纏,李正一寧愿挨那一百杖責(zé),至少,杖責(zé)只是皮外傷,不是對心靈的折磨!
這郡主,真不是善茬……
正兀自嘆惋。
武則天卻緩緩起身,對眾臣說道:
“眾愛卿,退朝!正一、傳寧,隨朕到上陽宮,朕有話要問你們!”
說罷,武則天便拂袖離去。
眾臣也在行禮后,陸續(xù)散朝。
邊走,邊議論著今日之事。
不用想,都知道,大抵是關(guān)于郡主和李正一的“天作之合”之言。
唯有薛曜,喘著粗氣,怒目橫視。
一眼看去,他全身都纏著繃帶,走起路來,就像是一個活“粽子”。
畢竟在宮里,薛曜不敢明目張膽地示威挑釁,故而一瘸一拐地,走到李正一身側(cè),咬牙切齒地耳語了一句:
“李正一,別以為有郡主給你撐腰,你就可以目中無人、囂張跋扈,別得意地太早,咱們走著瞧!”
“那你倒是高看我了……郡主,豈是我能高攀的?你呢,還是聽陛下的話,好好養(yǎng)傷、靜思己過吧,操心太多,對身體不好……”
李正一從容笑道。
薛曜和他老爹,不約而同地,甩了一個不屑的眼神給李正一。
然后,怒氣沖沖地,走了。
…………………
午時。
上陽宮偏殿。
李正一候在殿外,等武則天傳召。
側(cè)過頭,看了一眼武傳寧。
她目視前方,沉穩(wěn)端莊。
一如既往的淡定。
“郡主,今日為何要撒謊?”
李正一開口問道。
“李郎君,何出此問?”
武傳寧這話里,帶著熟悉的傲慢。
“郡主……現(xiàn)下也無旁人,就沒有必要端著了吧?我能看出來,薛曜他,根本就沒有輕薄過你,再說了,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對你……對郡主,有歪心思吧?”
李正一脫口而問。
而武傳寧,卻只是淺淺一笑。
俄而,湊到李正一耳邊,輕聲問道:
“這些……重要嗎?”
“當(dāng)然重要!”
李正一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我卻覺得,這些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今日,本郡主救了你一次,李郎君,你打算如何回報我?”
武傳寧的話,讓人惶惶不安。
在她看來,不管是正大光明的手段,還是卑劣小人的手段,只要能達成目的,就是好手段。
嘭地一聲,李正一感覺到,自己的三觀,碎了一地。
“可我……并不需要你救!”
李正一回得理直氣壯。
“李郎君,你的意思是……本郡主救你,純屬自作多情了?”
武傳寧的話里,有一絲怒氣。
“在下不敢!郡主不是自作多情……頂多,算是一廂情愿罷了!”
李正一沒好氣兒地,懟回去了。
“李郎君,你用激將法?”
武傳寧微微側(cè)過頭,看向李正一。
一雙靈動的眸,甚美,卻不是李正一能招架得住的那種美。
突然想起,某電視劇里的一句臺詞:
好美的一張臉,好丑的一顆心!
見李正一閉口不語,武傳寧眉頭微蹙,又接著問了一句:
“你覺得,本郡主配不上你嗎?”
“在下不敢!”
李正一只得搪塞。
“那李郎君,你覺得本郡主,和那個教坊司的眉心姑娘,孰美?”
武傳寧步步緊逼。
“郡主尊貴,何須自降身份,和一個教坊司風(fēng)塵女子爭個高下?”
李正一嘴上雖如此說,心里卻從來沒有瞧不起眉心,也沒有把她當(dāng)成一個風(fēng)塵女子來看待。
尤其是經(jīng)過昨夜的長談,他更加欽佩眉心的敢愛敢恨、重情重義!
“那便好!”
武傳寧臉上竟露出一絲微笑。
“什么叫……那便好?”
李正一察覺出不對勁,反問道。
武傳寧卻旋即收起笑容,冷冷地問道:
“李郎君,既然你也覺得,眉心不過是一介風(fēng)塵女子,那又因何為她寫下‘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樣的絕美之詞?”
這話里話外,竟是濃濃的醋意。
不,比醋意更可怕!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
李正一心里隱隱不安。
“既是隨口一說,那想必,李郎君應(yīng)該不會介意,本郡主為這眉心姑娘尋一個良人,讓她從此告別風(fēng)塵,過上踏實的生活?”
武傳寧眼角眉梢之間,都是得意。
“郡主,你把眉心姑娘怎么了?”
李正一不安的心緒,更甚了。
“李郎君,別著急上火,本郡主沒做什么,就是給眉心姑娘許配了一個良人,今夜,便是他們的良辰吉時,洞房花燭夜……”
武傳寧說罷,竟還厚顏無恥地,反問了一句:
“畢竟,眉心姑娘只是一介風(fēng)塵女子,她能從良,已是造化了,李郎君,你難道不為她高興嗎?”
聽罷此言,李正一怒火中燒。
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如果不是在宮里,不是在武則天的寢殿外,李正一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克制得住“想揍武傳寧”的沖動。
因為,他心知肚明,郡主所說的“良人”,必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個郡主的心思,有多狠,李正一清楚得很,只是沒想到,因為自己昨夜跑去教坊司,大鬧了一場,竟給眉心姑娘帶來無妄之災(zāi)。
李正一咬緊牙齒,盡量淡定。
想了想,還有一種可能。
畢竟整件事,從發(fā)生到現(xiàn)在,還不到三個時辰,郡主就算想做什么,也還沒有那么快。
而且,教坊司是官營的風(fēng)月之地,想要從教坊司帶走人,還是需要走一些“必要流程”的……
說不定,武傳寧現(xiàn)在,只是在試探他,如果李正一表現(xiàn)得很生氣,很在意的話,那么,武傳寧肯定就會……真的對眉心姑娘下手了!
于是,李正一稍微舒展了一下眉頭,也把攥緊的拳頭松開了。
過了兩秒,很冷靜地說道:
“郡主有所不知,眉心乃一介風(fēng)塵女子,何堪良配?況且,昨夜我酒醉不省人事,與她……不過是合衣共寢一宿罷了!”
想來,只有如此說,才能稍緩武傳寧心中的“妒火”。
“真的?”
武傳寧抬了抬眉,半信半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