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長生閣給她發(fā)了個弟弟
“你不能殺他!”白雪凝悲憤交加,急得話都帶著哭腔:“你……你可是他姐姐!”
冷艷的劍刃之上,是今夜不眠的月,和白既明生硬的輪廓。
他不怕死,卿鳳舞知道。
但卿鳳舞也知道白雪凝不會賭,她不敢。
因為世人往往看輕自己,卻不愿、不忍、不能作踐深愛的人。
“你再說下去,”此刻,她犀利的眸光不是刀光,更似劍影:“我連你一并殺了。”
狗急跳墻,也不能憑空生出翅膀罷,白雪凝這點睜眼說瞎話的伎倆還是太年輕了。
卿鳳舞暗下決心,但憑她百般狡辯,還是一劍了結(jié)這種人為好。
“我沒騙你!”
“呵!”
“我真的沒有騙你!”
“…………………………”
“如我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也罷!”
白雪凝知卿鳳舞不會輕易信她,是以急不可耐地指天為誓。
“嘴皮子的功夫值哪些斤兩?倒不如死生明志,用你一條命,換他與我二人恨相知晚,白姑娘你說,這樣可好?”
言語間,情與分,半點不留人。
長生閣何等的欺人太甚,脅她卿鳳舞出嫁,囚她生母,置她于忠義難全。
從前,墨白告訴她林叢兒還活著,今日又冒出個胞弟……
罷了,若能使她為長生閣所用,何止生母、胞弟,他們定也能把卿家先人挖出來!
“你!”
白雪凝見卿鳳舞不為所動,一時無語。
“她所言,字句不假?!?p> 白既明閉上眼,緩緩道。
慘淡的月光透過瓦隙,如絲如縷,如夢如幻,照耀在他槁木般的面龐上。
那是一張極冷峻的臉,艷美的眸遂確乎和卿鳳舞有五七八神似,難道說……
話說,世人皆知長生閣主唯有一女,膝下并無其他子嗣,這才親立墨白為少主。
而后數(shù)年,江湖盛傳老閣主在雪峰山收了一位義子,并讓他隨白姓,喚作既明,取“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之意。
“一派胡言,留著和閻王爺說去吧!”
說罷,卿鳳舞便凜冽地挑劍刺去,他襟前的血色又漫了一二寸。
“你是建寧二十五年生,”他擰了擰眉,兩片唇白得失了色:“建寧二十八年,譽王血案事發(fā),當(dāng)時你三歲有余;次年春,你的生母死在南游途中,尸骨葬于臨海?!?p> “可事實上她并沒有死,”卿鳳舞驚異于自己說出口的冷靜,這些年過去了,再提及就像說起別人的故事:“而且,你的義父找到了她?!?p> “你錯了?!?p> 他斷續(xù)地咳了咳,嘴角咯血。
“???”
她倒吸了一口氣,心中竟有些顫起來。當(dāng)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她找到了義父?!彼f罷,緩緩地抬起眼,冷冷地盯著她:“我生在建寧三十年,那是母親到長生崖的第二年?!?p> “我不準你這樣叫她!”
卿鳳舞憤憤地拔劍回身,一時,手中氣力如散沙。
是的,她寧愿林叢兒死在建寧二十九年,也不要一段被舍棄的人生,也不要……那人不愛她,不要她。
“卿鳳舞,你太自私了!”白雪凝面帶慍色,橫眉冷對:“你會嫉妒,難道既明哥哥他就甘心嗎?!”
“你閉嘴!”
卿鳳舞怒火攻心,一舉揮開長劍,數(shù)年的愛恨怨嗔全在刃上了。
從前在相府,凡卿九思爭的、要的,羅裳絲裙,珠寶翡翠,她無有不讓;可林叢兒她不是一個物件啊,那個人是鮮活的,是她生命的開端與部分!
她不要的,盡數(shù)拱手讓你又如何?
但是,她要的,是她的,誰也不準搶!
“除非你一刀殺了我!”白雪凝眼若寒星,接著道:“否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說下去!
那日燈會之上,你說,初四是你的生辰,還請我們到府上來。我們來了!
可你當(dāng)真以為,鴻門赴宴,就是我們對你從未起疑嗎?!不是的!
只是既明哥哥他想見你!
他一直都活在你的影子之下。
從他出生起,林姨的心就是被分成兩半的,一半在你那兒!我的既明哥哥,他才是生而被棄的那個!因為他從未得到過一個母親完整的愛!
他何嘗不嫉妒你、埋怨你?!
可他越是怪你分走了林姨,就越是想認識你,接近你,了解你。因為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輸在哪里!”
“……………………”
白雪凝的話,每一句都是吃人的刀子。
她不懂得白既明從卿鳳舞這里失去的一半,本就是屬于卿鳳舞的東西,也是卿鳳舞同樣失去一半的她口中的“不完整”。
人非圣賢,孰能無欲、無嗔?!
不殺他,已是卿鳳舞僅有的理智了!
——————————(酥皮包子出品:卿大小姐的理智分割線)———————————
“鳳兒!你回來了!”
門,沒關(guān),燈火也還點著。
齊長風(fēng)幾乎是飛到卿鳳舞跟前的。他挺拔的鼻翼被凍得通紅,許是在屋外等她已久的緣故。
彼時,卿鳳舞不知自己是如何從地牢走出來的。
這一路,依稀是月朗星疏,后來,大概還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
可是,那場雨終是沒能夠澆滅她的思緒。
所幸是水不能為之的,酒可以。
一醉,千愁少。
“長生閣、齊王府、林叢、白家兄妹,通通都見鬼去!等等,齊王府?我這是在哪?我怎么走到齊王府了?!
不,不對!我是誰?我……想起來了!洛陽卿相之女,那我自然要回丞相府了!
走,打道回府!走??!綠蕪!”
一路之上,卿鳳舞思緒叢生,神志也愈發(fā)地錯亂了,在酒里,她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綠蕪!綠蕪?。?!”
她借著酒性大喊,那聲響震得枝頭的積雪都發(fā)抖,一個激靈齊刷刷地全打落在她頭上了。
“夫人!夫人!這!夫人!”
景遲從未見卿鳳舞這般酒后失態(tài)過,一時無措,他反倒先失了分寸。
“夫人喝多了!景遲!你扛著個榆木腦袋站那兒頂甚用?還不趕緊地泡茶給夫人醒神?。 ?p> 綠蕪手忙腳亂地迎上來扶卿鳳舞,沒想到被齊長風(fēng)搶了先——他抬手,細細地替她捻去發(fā)梢的雪花,然后攬住她的雙肩,輕輕地吹氣,那些嵌在卿鳳舞青絲里的白末兒便撒著歡飄散了。
“………………………………”
待綠蕪回過神,卿鳳舞已被齊長風(fēng)打橫抱起!
“何方妖孽?!放本姑娘下來!”
她醉得厲害,一雙眼朦朧得不能辨人,兩只像魚尾似地打挺,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胸膛。
“不放!”
他咬著牙,把全身的氣力穩(wěn)在腳下,“咯吱”“咯吱”,積雪里開出了深淺不一的花。
奈何她折騰得厲害,他的腳印便深二三分;她擰不過他時,那一腳踩在雪地里的痕跡就輕一寸。
“放開!”
“不放!”
“放——開——”
“砰!?。。?!”
隨著悶不隆咚一聲響,被雪地映得發(fā)白的夜幕向她撲來,枝上殘雪也眉開眼笑地朝她咧嘴!
疼!
后腦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