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也只是個好看的傻子啊
第九章即便他模樣生得十分好看,但也只是個好看的傻子??!
“來人啊——快來人啊——”
秦淮一邊抱著頭四處蹲藏,一邊扯著大嗓子呼叫,只見他鼻青臉腫,嘴歪眼斜,頭頂?shù)陌子裆徎ü诶仟N地耷拉著,連凌亂的毛發(fā)如同雞窩似地杵著。
“他帶了好多人來!”齊長風(fēng)驀地回過神,吃急地張望著樓下,只見一隊人馬聞風(fēng)而動,箭羽似地直奔二樓沖來了:“別打了!”
“什么?”卿鳳舞揍得正歡,不由得覺著掃興了:“他們有多少人?”
“一、二、三、四……數(shù)不清!”
“………………”
她輕飄飄地白了他一眼,這才放開拳頭下的秦淮,慢悠悠地晃到窗欄邊看了看——十個人,不多不少——雖說卿鳳舞常年習(xí)武、身手不凡,但要想以一敵十也不簡單,更何況還帶著一個拖油瓶,齊長風(fēng)。
“你…打得過他們嗎?”齊長風(fēng)用見人憐、花見花開的眼神看著卿鳳舞。
“那自然是——打不過?!鼻澍P舞沒好氣地說:“你要是有功夫,興許還能夠打平手——你會嗎?”
“…………”他默默地搖了搖頭,向四遭張望著:“那我們怎么辦?”
“吶,我教你——做人絕不能死心眼,一定要懂得審時度勢、順勢而為、隨機應(yīng)變。”她答。
“聽不懂,什么意思?”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就這樣嗎?”
“那你說呢?”
“我覺得你說的對!”
“嗯,那你還不快跑?!”
“可他們已經(jīng)上樓來了,這酒樓又沒有別的路,我們走不脫!”
“誰說我們一定要走樓梯?”
“?。俊?p> “…………”
“…………”
齊長風(fēng)不可置信地看著卿鳳舞,而卿鳳舞看著臨江的窗欄出神。
一葉孤舟停泊在江邊,隨著水流起伏,甚是歡快。
“你敢嗎?”她笑著問他。
“那你呢,你敢嗎?”他說:“你跳,我就跳?!?p> “剛才那漁翁走得急,還沒把船索系到碼頭的樁子上——我一跳,那船受力就離岸了,哪還能原地等著你飛過去?”卿鳳舞飛來一腳,踹開秦淮,只見那廝受力,連滾帶爬地退至墻角。這時,她得意地看著他:“就像這樣,看到了嗎?”
“那我們一起跳!”齊長風(fēng)深諳其中道理似地點了點頭,一把將卿鳳舞拉到憑欄前:“我喊一二三——”
“還是我來喊吧!”她抬起手點住他的唇,笑道:“我可不會把性命交付在一個不會算數(shù)的人手中?!?p> 齊長風(fēng)邪魅地笑了,如果她卿鳳舞沒看錯的話;他將她攬入懷中…這會兒,卿鳳舞自覺應(yīng)該沒有感覺錯;他說:“一、二、三”,這會兒,卿鳳舞確信絕對沒有聽錯!
這一切發(fā)生得如此之快。
此時是雪花漫天,恰似一樹梨花凋零,她被鎖在他懷抱之中,雋逸的長發(fā)迷住了風(fēng)的眼睛,才讓它胡亂地撥撩著飛揚的裙擺……
“……………”
她看著他,在心中似有細水潺潺,又似有和風(fēng)絮絮,那感覺無可言喻,卻又是呼之欲出。
糟糕…難道這就是心動……不可能,我卿鳳舞怎么會喜歡上一個傻子呢?即便他模樣生得十分好看,但也只是個好看的傻子?。∏澍P舞不由得搖了搖頭,使勁地讓自己清醒些。
“你睜著眼這樣看我……”齊長風(fēng)緊緊盯著卿鳳舞,認真地問:“……是要吃了我嗎?”
“不,我不吃人?!彼龘u了搖頭,看了看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同樣認真地回答:“我只是在怎么想把你的手給跺了,喂狗?!?p> “嘭?。?!”
扁舟似的小漁船如雨打浮萍似地,左右搖擺了一陣子,飛濺的水浪如仙女散花般從天而降,痛快地將他們拍成了兩只落湯雞。
“快!別讓他們跑了!”秦淮歪歪咧咧地趴在憑欄上,他身后的隨從們立即蜂涌似地掉頭沖下樓。
“小姐!小姐!”綠蕪和景遲也隨著人流卷下來,他們眼看卿鳳舞乘著舟順流而下,便趕緊地牽了馬沿岸跟上來。
“………”齊長風(fēng)卻在笑,他直直地看著卿鳳舞,剔透的水露像珍珠似地鑲嵌在他眉峰上。
“哪只手?”她嗔怒地盯緊他,柳葉眉如被微風(fēng)吹皺似的:“你哪只手抱的我?”
“這只,還有這只?!彼耘f在笑著,又攤著雙手說:“如果你剁了它們,今天就得自己搖櫓了?!?p> “哼?!鼻澍P舞輕飄飄地掃視著齊長風(fēng),想來,此刻他確可發(fā)揮余熱,比如搖櫓擺個渡也是極好的。
………………………………
齊長風(fēng)站在船頭上,將袖腕卷得老高了,頭戴箬笠,身披蓑衣,費力地撐著竿。
卿鳳舞平臥在船蓬下,天上的云和身后的水,整齊地滑過,狹長的波紋顫顫巍巍,像被撥動的琴弦。
“你在想什么?”他轉(zhuǎn)過頭,身后是一片二片三片四五片雪花,六片七片八九片,飛入水中全不見。
“無所事事,空空如也?!彼鵁o垠的通透的天,不由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什么也沒想?!?p> “我不信?!饼R長風(fēng)忽而間地有些倔強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所以不愿同我講話?”
“………………”卿鳳舞一時語塞,畢竟…好像就是這么回事。
“所有人都以為我生下來就是個傻子。”他喃喃地:“其實我不是…”
“嗯?”卿鳳舞的心像立馬被提起了似的,連耳朵也倏地立起來。她想,我早就該知道他是裝傻的。
“其實我不是……”他接著說:“四歲那年我偶感風(fēng)寒,高熱久不退,大夫說我是被燒壞了腦子?!?p> “……………”她不禁淺淺地笑了,為自己剛才那可笑的猜測。
“你笑什么?”他問。
“我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p> “是什么?”
“……………”
她暗自吐了吐舌頭。
“……………”
他也陷入了無邊的沉默中。
“我躺著這船上,隨波逐流,兩岸邊的樹木、房屋,還有風(fēng)雪,它們都在往后退——我就想到了小時候……”
“…………………”他聽得入神。
“六歲那年,我第一次學(xué)騎馬,那時候我坐在馬背上,身邊萬物就是這樣飛快地往后退去,后來我終于學(xué)會了策馬奔騰,而她再也沒有跟上來了……”
“你說的[她],可是你的生母?”
他不經(jīng)意地隨口問了句。
“嗯?!?p> 往事于卿鳳舞,倒也沒什么好避諱的。
“她去哪兒了?”
“她死了?!?p> “哦…………”
“想起她,你一定很難過吧?!?p> “呵。”
興許正是他的傻,才能夠像個孩子般地說出這番話,換作旁人,頂多是看破不說破。
可偏是這句話,如雪崩似地在卿鳳舞心中轟然倒下了——所有人都說她性格潑辣,無堅不摧,甚至冷血。
“你懂什么叫難過?”
她坐起來,托著腮看他。
“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是了?!?p> 他說完,接著轉(zhuǎn)身擺渡了。
“………………”
“………………”
他的背影佇立在船頭,深褐色的蓑衣上有點點斑駁的雪花。
沉默,像落雪般輕柔。
“喂—”她問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待會上了岸,須得買個小糖人吃了壓驚………”他說著,一面搖櫓,一面回頭笑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