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小姐，您好！”白霧急忙湊近手機，回道：“呃……我剛到公司，今天本來要去外地出差，為了給您申請樣機，就來公司了。呃……宣小姐，我剛在申請樣機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p>　　“……”宣自珍毫無反應。

　　白霧頓了一下，又道：“還是上次跟您說的那個問題，財務部評估說，一整套樣機太貴了，他們不肯批。我跟他們解釋得很清楚，說天星在Clock，沃爾瑪，Orea，以及Horntu等等超級大客戶方面的絕對實力，又跟他們說，Clock訂單價值幾千萬，幾千塊錢的樣機投入是必不可少，也是會有超值回報的，但他們就是不聽，只盯著這幾個樣品，說要收費。您看您能不能……”

　　要客戶付樣品費的人其實是馳明瑞，只是馳明瑞就在跟前，白霧總不好把他抬出來，要是宣自珍要求與馳明瑞通話，那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而且國際部經理不支持客戶，也顯得公司太過小氣，白霧沒辦法，只好又把鍋甩給財務部。

　　“好的，我知道了?！毙哉錄]等白霧把話說完，輕輕地哼道。

　　白霧與馳明瑞對視一眼，宣自珍的反應超出兩人預期，兩人都不知宣自珍此言何意，白霧生怕宣自珍掛電話，急忙又說：“財務部的職責就是控制公司的開支，他們實在是被去年幾十萬的樣機費嚇怕了。您看，天星有沒有可能，請你們領導，幫忙安排一套樣機的費用？另一套我以個人信譽向公司擔保，把樣機借出來寄給您，您看可行嗎？”

　　宣自珍道：“你覺得呢？”

　　說完，又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馳明瑞見狀，道：“這個宣小姐，怎么這樣??！也太拽了吧！搞得我們好像欠她樣機似的，我們不給她，反倒是我們的錯了。她這種態(tài)度，都是公司慣的，天星里邊要是都是這種人，遲早會衰落?！?p>　　白霧道：“誰讓人家是大公司呢？宣小姐在天星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也沒見他們衰落??！這幾年反而發(fā)展得越來越大。別說他們，就連我們公司的采購，對供應商不也是呼來喝去嗎？宣小姐的態(tài)度你也看到了，該怎么辦，你給我下指示吧！”

　　“不好辦哪！”馳明瑞轉過椅子，面朝窗外想了一想，道：“要不這樣，天星的需求我也一并去請示老板，看能不能爭取到，讓天星付一套樣品的錢，我們給她發(fā)兩套樣品的貨?！?p>　　白霧道：“宣小姐很明顯是一分錢都不想出，這個方案行不通！”

　　馳明瑞道：“我記得上次她要兩個樣品，你只發(fā)給她們一個。這次能不能再協(xié)商一下，只發(fā)一套樣品給她？她們要是不想出錢，你就按你的方法，借給她們，項目談完，再還回來?！?p>　　白霧道：“如果只有一套樣品，那天星肯定是寄給買手的。樣品一到終端客戶手里，怎么可能還要得回來？天星和Clock每年有上億的生意，你說天星好意思開這個口嗎？”

　　這就意味著，如果樣品只有一套，就只能免費。

　　馳明瑞沉默了，這可真是個死局。他起身走到窗邊，揉著太陽穴，道：“白霧，除了你說的送一套借一套以外，你還有什么其他的建議嗎？”

　　“沒有。”白霧回答地很干脆。

　　馳明瑞盯著窗外細雨中的嫩葉，看了半晌，終于說道：“那我就給你破個例，但你記住，我這個法子，只能用這一次。你不要跟其他任何人說，否則大家都用，財務部就會亂套，一投訴到老板那里，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白霧道：“你是說把樣機做成訂單，在系統(tǒng)里把樣機費掛成欠款？”

　　“只有這個辦法了，”馳明瑞道：“你不是說天星手底下客戶多嗎？只要他成交一個，你就可以把正式訂單的金額挪一部分到樣機訂單上來，沖抵樣機費。只要正式訂單的產品單價稍微高一丁點，就可以沖平一萬多塊的樣機費。實在沖不了，就當正式訂單給客戶打了一萬多塊錢的折扣，這個折扣是可以向財務部解釋的。這就相當于正式訂單和樣品訂單在ERP里做成兩個訂單，但是付款是一起付的，這種操作不正規(guī)，最多只能用這一次?！?p>　　白霧仔細想了一想，道：“可行是可行，但是天星的客戶都是商超，兩三年開發(fā)一個都是常事，欠款掛幾年，我不太好解釋啊！”

　　“這倒是個問題，”馳明瑞道：“要是沒有證據證明這個樣機訂單確實存在，盤點的時候，財務部問起，會以為是我們作弊，偷了公司的產品。那就這樣，你和客戶簽個購買合同，跟她說好，合同只是個形式，實際上不用付款。她要是再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了?！?p>　　白霧道：“天星這么大公司，采購合同肯定都要走系統(tǒng)，宣小姐怎么可能為幾臺樣機這么折騰？”

　　馳明瑞道：“那就簽個PI！總要有個什么東西在手上，我們才好安心?！?p>　　話已至此，白霧別無選擇，只得說：“那我再問問宣小姐，看她怎么說?！?p>　　白霧于是又打開手機，點開通話界面，看著最近的通話記錄，猶豫了一下，終于又撥了出去。然而電話響了兩聲，突然被掛斷了。白霧朝馳明瑞攤手道：“壞了，宣小姐生氣了?！?p>　　馳明瑞道：“再打！”

　　白霧道：“客戶把電話掛了，怎么能馬上打過去呢？那不是跟客戶對著干嗎？還是等一會吧！”

　　馳明瑞指著白霧的衣服，道：“你就穿著這個去辦簽證啊？既然現(xiàn)在不打電話，你正好可以回去把衣服換了?！?p>　　白霧看一下手表，已經十點二十了，回家再來公司，打的最快也得半小時，怕來不及，也懶得跑，故而說：“我不回去了，我這就去找人借衣服穿一會，晚上回來再還給她?！?p>　　馳明瑞道：“只要別耽誤簽證就行，其他的你自己定?！?p>　　白霧一出馳明瑞的辦公室，就往右手邊走，經過許進厚的辦公室，直接來到夔青青的辦公室。

　　夔青青一見她的睡衣，笑得直不起腰來，道：“我說霧姐，你是沒睡醒呢，還是在夢游啊？怎么這個打扮就跑公司來了？我昨天說的‘注意著裝’，說的是正裝，不是Cosplay啊！姐姐！”

　　白霧道：“平時沒見你穿裙子啊，今天想找你借衣服，你怎么反而把裙子穿上了？”

　　夔青青攤手道：“怪我咯？”

　　白霧沒時間和夔青青閑聊，想想公司里還有誰可以借衣服，Iris體態(tài)款式最為適合，可是沒來，Selin穿的是貼身汗衫，外面罩著休閑外套，要換只能整套換掉，總不能讓Selin穿睡衣上班吧。Beth的衣服白霧不想穿，葉零兮雖然比較熟，但是她身材嬌小，衣服不合身，項目部經理尊妙齡也熟，但她體格寬闊，而且衣著審美不足，也不適合，最后注意力放到了PMC沙莎身上。

　　沙莎在五樓上班，白霧正準備下樓，宣自珍突然主動打電話過來了。

　　白霧拿著手機往馳明瑞辦公室跑，待電話響了三聲，她已到了夔青青辦公室門口，便接起來，道：“宣小姐，您好！”

　　宣自珍道：“你剛打我電話，什么事？”

　　一句話的功夫，白霧已跑到馳明瑞的辦公室門外，她顧不上敲門，直接闖了進去，把手機屏幕朝馳明瑞亮了一下，對著手機道：“還是關于樣機的事。我剛才和我們經理商量了一下，我們?yōu)榱死@開財務部的規(guī)定，可以采取曲線救國的策略，只是需要您幫個小忙，您看可以嗎？”

　　宣自珍道：“你先說說看?！?p>　　白霧道：“我們打算把樣機以訂單的方式做到ERP里，等以后天星下正式訂單的時候，就用這個訂單的金額去沖抵樣機費。當然，這個正式訂單不一定是Clock的，它可以是沃爾瑪，翠蜂，OBI或者任何其他客戶的訂單。”

　　“然后呢？”

　　白霧道：“然后我們需要您幫忙簽一下樣機的PI，以便讓我們財務部知道，樣機訂單是真實存在的，這筆錢我們肯定會付，免得……”

　　宣自珍再次打斷白霧，道：“白小姐，你是不是以為全中國就只有你們一家做測距儀的？其他工廠排著隊等著給我送樣機，到你這怎么就這么難呢？你要是搞不定，這樣機你也不用送了，我找別人就是。還有，沒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謝！謝！”

　　啪，又掛了。

　　一個脾氣再好的人，被宣自珍連番譏諷，連番掛電話，也會忍不住來氣，白霧指著手機對馳明瑞道：“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蠻不講理的人??？我好言好語跟她說話，姿態(tài)已經放得夠低了，她怎么一點都不領情？是我話沒講明白？還是我哪句話戳到她的傷口了？”

　　馳明瑞道：“我看她是仗勢欺人慣了，哪有客戶這么跟供應商說話的！”

　　白霧不知馳明瑞是真生氣還是假意替她鳴不平，但馳明瑞的態(tài)度關乎天星的前途，她不便附和，便道：“說這些也沒用，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宣小姐油鹽不進，只有無條件免費送樣一條路可走。再提收費的事，不知道她還會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p>　　馳明瑞沉默不語。

　　白霧又道：“要不你現(xiàn)在就去和老板商量，把ZEK和天星的情況一并跟老板說了，看老板怎么決定吧！反正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老板要是問起，你就把責任都推給客戶，老板有火也燒不到你身上。”

　　馳明瑞仍然猶豫。

　　白霧又道：“按我的經驗，開發(fā)Clock這種大客戶，并不是中間商越大，勝算就越大的，中間商跟工廠合作的緊密度也很重要。我們要是把所有雞蛋都放在ZEK一個籃子里，萬一ZEK出了什么岔子，這么大訂單丟了，誰承擔得起責任？”

　　馳明瑞道：“道理是沒錯，但老板的為人你比我清楚。”

　　白霧道：“老板雖然摳，但是不傻。而且國際部已經有昆寶和Lion付樣機費了，也說得過去了。你再不去說，等許進厚先找到老板，把繡花針硬說成金箍棒，拿到免費的機會，我們就有可能連ZEK都得收費了?！?p>　　馳明瑞還沒表態(tài)，忽然有人“嘟嘟嘟”地敲了三下門。

　　“請進！”馳明瑞從愁眉苦臉中回過神來，朝門外喊道。

　　玻璃門打開，進來的卻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半老徐娘，白霧和馳明瑞都認得她，這位婦人名叫莊夢蝶，是肖祺的助理兼秘書，隸屬于總裁辦，在六樓東南角有一間小獨立辦公室，與肖祺的辦公室隔著一間臥室、一間資料室和一間主會議室。

　　莊夢蝶一進來，馳明瑞連忙起身，道：“莊秘，你回來了？”

　　莊夢蝶經常代替肖祺去市內市外，省內省外參加一些必須但是不重要的會議，這些天一直沒在公司，馳明瑞故有此問。

　　“是啊，昨晚剛回來。”莊夢蝶道。她看見白霧穿著一身睡衣，便打趣道：“你們倆聊什么私密話題呢？”

　　白霧對這位總裁秘書可不怎么感冒，一是莊夢蝶長得太妖嬈，一雙勾魂眼看任何人都含情脈脈，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看起來不像正經人。二是她在公司基本充當了肖祺的發(fā)言人，說的不是這個規(guī)定那個規(guī)定，就是某某某工作又出錯，警告批評之類。

　　白霧本來被宣自珍諷刺，憋了一肚子氣，此時聽莊夢蝶一句玩笑話，就沒忍住，道：“心中所想，即眼中所見。莊秘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何必多問呢！”

　　莊夢蝶笑道：“嗯，我看到的是你把公司當成了家，剛起床就來和領導談Clock項目。我猜的沒錯吧？”

　　馳明瑞連忙打哈哈，道：“沒錯沒錯！我和白霧談的正是Clock的樣機，您不會也是為這個問題來的吧？”

　　莊夢蝶道：“Bingo，你猜對了！我就是為這個問題來的。許經理在老板那已經說了有好一會了，說的就是Clock項目，老板覺得這個項目你們是主力，所以特意叫我來請你們?！?p>　　馳明瑞笑道：“您說的‘你們’，是指我和白霧？”

　　莊夢蝶道：“要不然呢？你以為是你和我??？”

　　莊夢蝶的這種玩笑一般無人敢接，馳明瑞只是諂媚地一笑了之，白霧道：“我馬上要去廣州，你們討論出結果，再通知我一聲吧?！?p>　　馳明瑞是希望白霧參會的，畢竟這個會必然不輕松，有白霧在，他沒那么大壓力，故道：“莊秘親自來請，你怎么能不去呢！走，一起去。”

　　“那你們先去，我去找沙莎換件衣服，馬上就來?！卑嘴F說完，未等兩人反駁，邁開大步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