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一縷潤風(fēng)拍打在臉上,陳念杭面漏苦澀的睜開雙眼。
后半夜才睡著的他撿起地上的被褥抱回床上,徑直走向四方小桌,大口悶了一碗茶水。
失眠所帶來的嗓干舌燥與暈沉感讓他頗不想動彈。
只是想起昨夜答應(yīng)那小丫頭給這扇子上提點白居易的詩作,才不得不鼓足精神將扇子平攤在小桌上。
硯墨,輕蘸,提筆懸空,于畫扇上行云流水般的題了句。
“春風(fēng)吹不盡,野火燒又生?!?p> 似乎又覺得哪里有點不對,正欲換新扇重新題詩,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小公子,你醒了嗎?長公主喚你過去,說是小公子的爹來了?!?p> 聽聞陳知瑾來了,那疲倦的困意頓時煙消云散,趕忙將李寧所贈的東西拾掇進背簍。
阿蘇見狀也幫著收拾,只是瞧見那瘦挺、爽利的十個大字,不由得感嘆陳念杭的字跡真是好看。
“這柄扇子是給我的嗎?”
望著那眼里的期盼,陳念杭老實的將扇子遞給了他,“題錯詩了,不是白先生的句子,時間倉促,下回我再幫你重新題一份?!?p> “還有下回……”阿蘇眉目微動,細(xì)細(xì)咀嚼著陳念杭所說的話。
只是這時候的陳念杭注意力完全在他那渣男老爹身上,心里不斷提醒著自己,一會兒見到陳知瑾一定一定要替娘親好好的踹他一腳。
見物再無遺漏,又看了一眼失眠兩夜的那張床鋪,感慨一句“終于結(jié)束了”后便跟著阿蘇快步去了涼亭。
在那里長公主給了他一個長方盒子,外鐫有鸞鳳流紋,很是精致。
“這里面裝著的是你爹送給我的木簪子,今你帶回去還與他?!?p> 李暢催促著陳念杭回去,“告訴他以前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叫他不要放在心上,從今以后,他做他的大將軍,我做我的漢陽公主?!?p> 陳念杭應(yīng)了一聲,抱著那木簪盒子就往大門方向走去,只是臨了一回頭,瞧見李暢那黯然憂傷的面色,不由得百感交集。
若她不是個公主,興許是我二娘了吧……
公主府外,陳知瑾正焦慮不安的來回走動著,由于昨晚挨了陳淵一頓帶刺的藤條,后庭那到現(xiàn)在還在火辣辣的疼痛。
且今兒天還朦朦亮的時候,陳淵就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了陳知瑾的床頭,一把糾醒了還在做夢的陳知瑾。
并揚言今日再接不回陳念杭,一日送陳知瑾三頓藤條,直到把陳念杭接回來為止。
這把陳知瑾嚇得早飯都沒吃,草草穿了件衣服就奔著公主府去。
只是故地重游,那份歉意與無奈讓其遲遲無法開口,好一陣才下定決心的說道,
“勞煩通報一聲,說是陳知瑾來接兒子?!?p> “勞煩,勞煩……”陳知瑾話音剛落,長公主府那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從里面飛奔出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兒子陳念杭。
陳知瑾正正衣角,準(zhǔn)備給兒子一個歉意的懷抱,誰成想陳念杭上來就給了自己一腳。
“別問為什么,我替我娘踹的。”陳念杭忿忿不悅,從袖兜里將那木簪盒子遞給了陳知瑾。
望見陳知瑾對著盒子長嘆息的樣子,陳念杭冷不丁的道:“先回家吧,不是說咱們長安是去我祖父那嗎?”
“好,咱先回家?!?p> 陳知瑾帶著兒子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父子二人互相問了許多事,大抵都是些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
直到聽聞皇帝專門為陳知瑾設(shè)了宴,陳念杭這才知曉老爹的份量。
臨了到了宣平府東南角,二人停下了腳步,一塊刻有“陳府”二字的牌匾懸貼于門頭,且兩邊石階各有一只威武不已的石獅。
“這真是祖父家?”陳念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陳知瑾,還沒等陳知瑾點頭,院里迎面跑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
“那就是我祖父嗎?”
陳念杭瞧見對方那炙熱的眼神,忙的上前與其相擁,嘴里噙著淚,喃喃道,“孫兒回來了……”
風(fēng)瀟瀟,人茫茫,相望人斷腸。
陳幼薇搭攏著腦袋,與陳知瑜一起駐足于門內(nèi),看著一少年郎與府中管家泣極相擁,不解的問道:“爹爹,那便是我那兄長嗎?他是與錢伯認(rèn)識嗎?”
“應(yīng)該是不認(rèn)識,不過,過會兒就認(rèn)識了?!标愔ね艘谎劢┯苍谑A上的陳淵,其面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起,正怒不可遏的瞪著陳知瑾。
陳念汗正哭著準(zhǔn)備向祖父傾訴苦水,誰知懷里的老頭率先開了口,“小郎君,老仆來給你拿行李。”
老人將陳念杭的背簍從身后卸下,步履蹣跚的拄著拐走進了陳府大院。
陳念杭這瞧見石階上還站著另一位老人,只是其臉色鐵青,面色蒼白。
陳念杭回頭看了一眼正流著豆大汗珠的陳知瑾,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哭錯人了。
只是風(fēng)很澀,輕輕一吹便卷走陳念杭眼角的淚珠,想要再哭一遍,卻也沒了那氣力。
這一刻的氣氛安靜的相當(dāng)可怕。
好大一會兒,那鐵青色臉龐的老人家才從怒不可遏的面色中強行擠出來一個笑容,“乖孫,來,咱先進屋。”
陳念杭頂著畏懼,在老人的招呼下踏進了大院。
陳幼薇仰著頭,好奇的問道:“爹爹,兄長是不是要挨祖父揍了?”
陳知瑜搖了搖頭,“他不會,但你大伯會?!?p> 望著陳淵摟著陳念杭走進庭院,門前石階處站著的渾身僵硬的陳知瑾,也是緩緩走向了不遠(yuǎn)處的父女二人,陳知瑾忐忑的說道,“就說皇上召見我,中午我先出去避一避?!?p> 說完這句話,陳知瑾如風(fēng)一般的消失于街巷。
陳幼薇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大伯可真忙,皇上天天召見他?!?p> 陳知瑜訕訕而笑,牽著陳幼薇的手往里屋走,“你大伯是挺忙,咱先去吃飯,正好去認(rèn)認(rèn)你兄長,聽人說你兄長能文能武,是世間不可多得之奇才?!?p> “聽誰說的?”陳幼薇一臉驚訝的問道。
“聽…..聽你七表姑的八舅姥爺說的?!?p> “哦哦,那兄長可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