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漕幫運貨,水路好幾個貨船來來回回,到現(xiàn)在我們宋家十箱金銀玉石,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宋書涵鼻梁上掛著個黑色西洋墨鏡,掩住鼻側(cè)一道淺淺的疤痕,一身錦衣長袍馬褂,側(cè)仰著頭,儼然一副盛氣凌人的紈绔子弟模樣。
“宋二公子,現(xiàn)在時局混亂你不是不知道,漕運這條線也是諸多事端,如今運輸中途出了事,自然米糧為重,你總不能耽擱大伙的糧食吧。”胡秋玉一身寬袖綢絨長褂,點染著淡淡的青墨色,倒是有些貴胄子弟的倜儻,與胡一峰的江湖氣有些許不同。
胡秋玉是胡一峰唯一的兒子,自幼隨胡一峰走南闖北,習得一身武藝,更學會了如何在生意場打下一片天地。
但胡秋玉性子穩(wěn)重,人亦瀟灑,雖不若宋書文才學滿腹,但在生意場學會的知識與世情,讓他迅速崛起,與宋書文并稱為城中兩位最杰出的青年——宣城二少。
今日他正在碼頭核對貨品,卻恰好遇到宋書涵。
“我看你分明就是藐視我們宋家,沒把我們家生意當回事!”宋書涵一臉怒氣,從身旁的一名家丁手中抽出一把刀捅漏旁邊的袋子,如珠玉般的稻米灑落一地。
“宋少爺,就算你們家有銀財萬千,也不能這么霸道,將我們漕幫不放在眼里吧。”胡秋玉也生氣了,他擺了擺手,后面幾個壯丁沖了過去,與宋書涵的手下撕打在一起。
宋少爺一腳踩在旁邊一把木椅上,叫囂著喊道,“給我打!打!”
胡秋玉見他如此囂張,眉頭微皺,忽然沖過去,起落間將宋少爺反手壓倒,宋少爺?shù)哪R跌落于地。
“哎呀,救命??!”宋少爺慘呼一聲。
這回輪到胡秋玉踩在椅子上,壓著宋少爺?shù)氖直郏淅涞卣f道,
“宋二少爺,你們宋家雖然占了這南宣城大大小小的生意,但我漕幫也不是吃素的。這漕運糧食關系重大,出了事兒,你擔得起嗎?”
“沒錯!沒錯!”四周工人紛紛附和著。
一時間,碼頭的嘈雜聲再一次喧囂而起。
“豈有此理!成何體統(tǒng)?”宋禮仁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工人們摒退兩側(cè),他與宋書文走進圍觀人群中。
胡秋玉見宋禮仁來了,才松手將宋書涵放開。
宋書涵狼狽地跑過去,
“爹,不是我,咱那批金器都耽擱一個月了還沒運到,他們胡家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
“宋少爺此言差異…”只見漕幫之首胡—峰拄著拐棍,直挺著腰身,精神矍鑠地走了進來。他帶著個黑括小帽,也遮不住他爬滿皺紋的滄桑和世故下藏著的精明。
“最近這河海水運本就諸多關卡,我們漕幫需要動用很多資源疏通。每天能運的貨就那么多,不以糧食為重,城里的人如何生存?”
胡一峰的話語沉靜而言辭鑿鑿,卻讓人也無力反駁。宋書涵一時語塞。
宋禮仁自然明白,對他怒喝了一聲,“孽障,還不快跟胡少爺賠罪。讓你管個碼頭上貨運的事兒都做不好,還能做些什么?”
宋書涵嘟囔著嘴,滿心不情愿地低著頭。
胡一峰聽了,對胡少爺使了個眼色,胡少爺會意,笑道,“宋叔叔別生氣,這也是個誤會,宋二少爺可能太心急了。”
宋書文在旁邊幫著說道,“是啊,最近局勢混亂,碼頭這邊也是多事之秋,咱們兩邊更應該相互理解合作?!?p> 胡秋玉笑了笑,“大少爺那么明事理,那敢情好。久聞大少爺才學淵博,還喝過洋墨水,有機會可得請你好好指教。”
話語中卻隱隱藏了一絲不服氣的挑釁之意。
“是啊,宋老爺,你有個這么厲害的兒子,也別太著急了?!焙环逡苍谝慌詣褡琛?p> 宋書仁對二少爺?shù)倪@場原本準備的鋪天蓋地的懲罰,才煙消云散。
這時,一個女孩騎著馬過來,她白色素衣裹身外著淺紫坎肩,腳上是短款馬靴,后背背著弓箭,淺妝眉容,一副戎裝,帶著些許傲嬌的神情。
“爹!”女孩兒一副嬌蠻大小姐架勢,清亮的嗓音透著干脆利落的性子。
“晴兒,你怎么來了?”胡老爺見到她滿目慈祥。
“我這正要騎馬狩獵呢,卻聽說碼頭出了事,便過來看看。”
她望了望眼前情景,說道,“哥,又跟宋家的人吵架了是吧?宋家這幫人仗著財雄勢大簡直…”
“晴兒不許亂說!”胡老爺斥責道。
她撇撇嘴,正欲驅(qū)馬前行,旁邊卸貨的工人一個踉蹌,貨物翻倒直沖胡小姐而去。
胡小姐嚇了一跳,馬兒驚得四下亂跑,她趕緊飛身下馬,還沒站穩(wěn),被旁邊一個溫暖的臂膀扶住。她回頭一看,正是宋家公子宋書文。
“姑娘,你沒事吧?”宋書文的話輕柔如暖流,卻帶著堅定與關心的力量,再加上他的眉目俊朗,令胡小姐驟然心頭起伏。
她佯裝無事道,“沒…沒事,多謝宋少爺?!?p> “姑娘是胡老爺?shù)那Ы??”宋書文如春風般的笑容拂過胡小姐骨子里那顆熱烈的心,令她眸中淺淺蕩出一絲嬌羞。
胡一峰走過來說道,
“是啊,宋少爺,這是小女胡雪晴?!?p> 胡雪晴與宋書文四目相對,胡小姐原本燦若星辰的雙眸竟似有些癡了。
宋書文心下奇怪,剛要說話,忽聽得后面“哎呦”一聲,轉(zhuǎn)頭一看,卻原來是芳兒藏在貨箱后面拌了一跤,跌倒在地,巧月在旁邊趕緊扶起她。
宋禮仁一見是芳兒,嗔道,
“芳兒,你怎么來這種地方?”
宋曉芳拍了拍衣上的塵土,又悄悄扯了扯巧月的衣袖,二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爹,我這聽說二哥出了事,所以過來看看嘛?!彼螘苑紜陕曊f道。
“胡鬧!碼頭這種地方,是你們女孩子家來的嗎?”
芳兒與巧月趕忙低頭不語。
宋禮仁板著臉沖她說完,轉(zhuǎn)頭對胡一峰說道,
“胡爺,你這漕運口最近那么多事,城里很多生意都被耽擱了,咱們是不是找個日子商議一下?”
胡一峰眸中閃過一絲鋒芒,淡定地說道,
“也罷,宋老爺,正好過幾天我們漕幫有貴客要來南宣城,也關乎我們各大商幫的利益,屆時我胡一峰宴請諸位老板,共同商議此事如何?”
宋禮仁點點頭。他與胡一峰合作多年,交手無數(shù),深知他的世故與精明。
他帶著宋書文、宋書涵和宋曉芳等人先行離開碼頭,宋曉芳恰好從胡秋玉的旁邊擦身而過。
胡秋玉第一次見到宋曉芳,她眉間的純真與眸底的清澈令胡家少爺深深地感受到這妙齡少女身上散發(fā)的濃濃的書卷與青春氣。
胡少爺也算接觸過不少名媛闊太,可這次與芳兒的相逢,他的心中竟也泛起一絲異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