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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之孽

天堂村

醉之孽 蔣秦淮 1311 2022-10-12 08:32:02

  我是一個生長在鄉(xiāng)鎮(zhèn)的農(nóng)村人。這是因為我的父親有本事,結(jié)婚前攢了些錢,買了一塊城里的地,蓋了房,讓我出生后一躍成為擁有城市戶口的公民。

  我的童年有很大一部分時間是在城鎮(zhèn)度過的,父母有不在的時候,我就被鎖在我家那間磚瓦房里,有一個彩色電視陪著我,總而言之不算太寂寞。

  因為小,當時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每年秋天,都有一個趕著騾車的老漢來我家給我們送土豆。那土豆夠我們吃一年的。老漢不是別人,就是我爺爺。

  我對他有親切,有害怕。與之相比我更喜歡他帶來的那頭騾子,那頭騾子被拴在我家門口,我老想摸摸它,但是不敢。我爺爺就不怕,他們好像是很好的兄弟,互相之間相當默契。

  每年爺爺來送土豆我都躲在門后面看他,等他進了屋趁他就不注意我奪門出去找騾子,我經(jīng)常拔草喂它,但它高冷,從不理我,不僅不吃我送到它嘴邊的鮮草還對我嗤之以鼻。

  爺爺會在我家待一天,吃過午飯睡起來就要走了。每每到這一刻,媽媽拉著我送爺爺;爺爺套好車就會順嘴問一句,要不要跟爺爺走,回村耍幾天,開春就送回來。

  我那個時候?qū)@些東西沒概念,不知道上了這車等待我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自稱是我爺爺?shù)娜伺c我究竟是個什么關(guān)系,更不知道他說的那個村子是天堂還是煉獄?

  當我成為一個小學(xué)生后,我每年有兩個假期;這兩個假期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村里。

  我奶奶是個基督徒,不沾染人間的是非,哪個破舊的老屋就是她的全部。后來我去了,奶奶的心里就又多出了個我。

  爺爺沉默,每天耕作、放牧。我呢,大部分時間和奶奶待在一起,做飯、灑掃、喂雞。餓了就吃方便面;渴了?在奶奶家我是不會渴的,因為院里的井水是常備的,還有瓜。爺爺中午會回來休息,每天飯點到了我就等啊,只要聽到爺爺喊出來飲騾子,就說明該開飯了。

  我會提前把咸菜、筷子、碗、油布備好,脫鞋上炕,坐等吃飯。

  念了幾年小學(xué),我養(yǎng)成了個嘴刁的毛病,不愿意吃蔥。那年暑假,我跟奶奶說了一嘴,奶奶就特地用韭菜替換。

  籬笆院里,爺爺種滿了韭菜和大蔥,還有齊齊整整的玉米棒子。屋后的瓜是年年都種的,也是必種的。就是上面提到的瓜,如果讓我用現(xiàn)在的思維來理解,這瓜就是聯(lián)系這我和他們的紐帶,就像爸爸的土豆一樣;這瓜是專屬我的;每年瓜熟,奶奶都第一個通知我回村,這其中的樂趣對我來說,是不言而喻的。

  那個假期,我每天在碗里挑韭菜,奶奶給了我一只大碗,一頓飯下來能剩下半碗,密密麻麻的韭菜段,最后這些韭菜就都進了爺爺?shù)亩亲印?p>  騾子有老得時候,等那騾子老了、走不動了,爺爺換了頭小驢,跟我一般高。爺爺不常鋤地了,每天就擺弄擺弄院子里的蔬菜水果。我的任務(wù)是每天帶著小驢去野地吃草;小驢長的快,到來年就和曾經(jīng)的騾子一樣大了。

  它每天無所事事,爺爺偶爾套上車帶它去串門兒;它喜歡嘶喊,尤其是在套車的時候。

  種種原因吧,上高中我就不再回村了;想見他們,也不再那么容易。

  到現(xiàn)在,根本是沒了可能,能想起來也大多只是在每年的七月十五,和父母上山去祭奠。

  爺爺和奶奶是一起走的,他們走后不久村子就不在了,代之而來的是一個個工業(yè)園區(qū)。

  我的那頭毛驢也沒了蹤影,我想它們是和爺爺奶奶一起走了;煉獄是受苦的地方,容不下那么多東西;所以我想他們是去了天堂,奶奶去了西方,爺爺和她一起;銀河上,星辰里,總有一處是小村的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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