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醒來
蒂埃里醒了。
他是被熱醒的,向窗邊望去,窗簾沒有拉上。
時節(jié)正值盛夏,此刻,于利斯天空上蓬勃而起的朝陽透過老舊的玻璃窗,正好曬在床上,炙烤著他的腦袋,讓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是只鐵板上的魷魚。
忽然間,一陣劇烈地刺痛由腦仁發(fā)散四周,那感覺就像是千萬根鋼針同時插入自己的腦袋。
刺痛感來的快,去的也快,三秒不到,疼痛消失,就像是退潮后的灘涂,再也尋不見半滴海水。
一個激靈,翻身從床上跳起,見到周圍的一切,他不禁驚呼出了聲。
“不對,我這是在哪兒?!”
身后,木制的老舊雙人床正對著東墻上開著的小窗,窗戶一張小小的書桌,書桌上雜亂擺放著雜志、書本和幾支鉛筆,桌面上積滿了厚厚地一層灰,已經是很久沒人用過了。
金色的陽光灑在上面,細微的灰礫還在閃爍著鉆石般的光芒,反射到蒂埃里臉上,他眼睛有些不舒服。
走近書桌,拿起上面放著的那本雜志,布滿灰層的雜志封面上寫滿英文,還印著一個身穿紅色球衣的黑人球員,他正站在球場邊線附近提腿提著一枚香蕉,似乎是想把它踢出場外。
蒂埃里認得,這本雜志是他小時候老師送給他的,而照片上這人的名字,叫做約翰·巴恩斯,他是個英格蘭人,也是利物浦的傳奇邊鋒。
小學的時候,他的老師將這本英文雜志帶進了教室,蒂埃里見到上面印著個球員,他有些好奇,便上去問了問,而那段對話,他至今記憶猶新:
“先生,他是誰?”
“約翰·巴恩斯,英格蘭人,這個賽季剛從沃特福德轉會利物浦,他是一名很棒的球員?!?p> “那他不是應該踢球嗎,為什么在踢香蕉?。俊?p> “孩子,那是場邊那群無恥的球迷扔給他的?!?p> “那他們?yōu)槭裁匆@樣?”
“這就是種族歧視,我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你多么出色,但總會有群不能稱之為人的家伙,把你人侮辱成猴子,只是因為你的膚色和他們不一樣,”
……
回憶著這段對話,蒂埃里放下了手中的那本英文雜志,他遠眺窗外,城市西頭一條筆直的大道正在陽光下放著金光,他認得,這是圣東日大道。
現(xiàn)在,他無比確信,這里就是在于利斯的家,那處只有兩居室的公寓。
可是我為什么在這里,我不是應該還在路易斯二世體育場踢球嗎,對了,我在球場是昏倒了,大概是有人把我送了回來。
這也不對,昏迷之前我是在摩納哥,而現(xiàn)在我是在于利斯,他們?yōu)槭裁磿盐宜偷竭@里?
想到此處,蒂埃里又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頭痛,他扶著書桌在椅子上坐下,正準備休息一下的時候,又聽到了一陣尖銳的鈴聲,客廳里的電話響了。
捂著腦袋,扶著墻壁,一步步走向客廳,他接起了電話:
“蒂蒂,你怎么回事,我、龐扎,還有摩納哥來的卡塔拉諾先生都在這兒等了你半小時了,你怎么還在家里?”
蒂埃里愣了愣,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那是父親托尼的聲音,可他根本聽不懂父親自顧自地都在說些什么。
于是,他問道:“對不起,爸爸,什么摩納哥,什么卡塔拉諾先生,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說什么?對了,之前那球我進了嗎?就是踢摩納哥那場比賽……”
“……什么比賽?”父親的聲音明顯帶著疑惑。
“就是……”蒂埃里回憶著,“就是昨天那場比賽,法甲第8輪,我最后過掉圖拉姆踢的那球,你沒看比賽嗎,嘿,爸爸,我覺得那該死的‘易普癥’全好了,我又能繼續(xù)踢前鋒了?”
話一說出,電話另一頭的父親托尼沉默了半晌,然后疑道:
“蒂蒂,你是睡糊涂了嗎?什么法甲第8輪,這賽季的法甲早結束了,昨天我們看的是歐洲杯決賽,丹麥2-0德國,那幫涼鞋里穿襪子里的家伙把人都丟到西伯利亞去了?!?p> 他換了口氣,繼續(xù)講道:“別說這個了,現(xiàn)在趕緊來‘調色板’,昨天我們都商量好了,一切就差你最后的簽字了?!?p> “什么簽字……”蒂埃里越聽越糊涂了,剛想接著往下問,另一頭的父親便是掛斷了電話。
放下聽筒,他拼命著甩著腦袋,眼角余光,正好瞥見了客廳中掛著的那副日歷,日期是1992年6月27日,而下方還寫著一行小字:
勿忘,上午8時,調色板,簽約摩納哥。
——
“先生您好,請問現(xiàn)在是1992年嗎?”
“……是的,沒錯?!?p> “那今天是6月幾號?”
“27號?!?p> “您肯定嗎?”
“當然,昨天丹麥剛把那幫德國佬的屁股給打爛,我是不會記錯的。孩子,你捂著腦袋是有哪兒不舒服嗎,需要我送你去醫(yī)院嗎?”
“不用,不用,謝謝,先生。”
蒂埃里跌跌撞撞地跑開了,在來‘調色板’這一路上,他逢人便問今天的日期,而這已經是他問的第十四個人了。
他們的回答都一樣:
今天是1992年6月27日,星期六,一個充滿陽光與歡樂的周末……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一部美國電影,電影的名字叫做《回到未來》,里面的情節(jié)與現(xiàn)在的情況極為相似。
不過電影里是回到未來,而現(xiàn)在,他則是回到過去。
盡管并不愿相信這是真的,但這似乎就是現(xiàn)實,為此他還去藥房特意量了身高,卡尺停在1米79的刻度上,這和他15歲時的身高一模一樣。
該死,上帝,沒錯,時光倒流了,我這是從1994年回到1992年了……
他這樣想著,推門走進了“調色板”餐廳。
上午八點五十六分,“調色板”還遠未到開門營業(yè)的時候,前臺上,老板奧利維坐在那里,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著報紙,正在享受著早飯后的悠閑時光。
瞧見自己進門后,他打了聲招呼,然后側頭向后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往里面廳里走。
順著他的目光,蒂埃里朝里望去,父親托尼和龐扎已經在桌前坐著了,而他們對面還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是背對著坐著,蒂埃里看不見他的臉,但他記得,這應該就是那位摩納哥首席球探卡塔拉諾的背影。
須臾間,面向他坐著的龐扎看見了自己,扯著他那副公鴨般的嗓子,興奮地招呼著自己:“蒂埃里,快過來,一切就等你了!”
蒂埃里走了過去,看見了他們桌上擺著的《誠信契約書》?,F(xiàn)在,一切都和電話里父親的說法對上了號,他們三人聚在這里,為的就是等自己完成簽約。
可是,1992年6月27日上午,這里坐著的不應該是南特來的克勞德和蘇瓦多嗎?在這一天,他完成與南特足球俱樂部的簽約。
剛接受自己回到過去這一似乎不太可能的現(xiàn)實的蒂埃里,不由得再一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