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清晨的清平縣城一股子寒風(fēng)來來去去，昨夜溫度好像驟降了不少。
這一夜的煎熬是非常痛苦的。
馮義勝蹲在墻邊的身體忽然往邊上偏了下，驚醒過來后一看妹妹不在。
嚇出了一身冷汗，從地上蹦起來就跑向巷子外面找人。
縣城里的早上人是最多的，熙熙攘攘。
馮義勝望著面前來來去去的人群要瘋了。
剛準(zhǔn)備扯開喉嚨喊人，一個婦女的惡罵聲傳來：“你是哪里來的小乞丐！”
“沒錢就滾，我這里不是福利院，把包子給我放下！”
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給哥哥買的呀，我哥哥肚子會餓，你不搶我包子好不好?！?p> “嘿我說你這小黃毛丫頭要死了是吧，什么叫我搶你的包子？”
“你沒錢出來買什么包子??！”
“你給我拿過來，我就算喂給狗吃也不會給你！”
“臭不要臉的，沒爹娘教的野孩子，還和我頂嘴！”
肥胖的婦女?dāng)]起了袖子準(zhǔn)備打人。
邊上有幾個老人看不下去了。
勸說算了，和這么個小孩計較干嘛，她肯定是餓壞了，做點好事積點子孫福不好嗎？
中年婦女十分彪悍的吼了一嗓子：“包子是我店里的，我想給誰就給誰，礙著你們什么事了！”
“今天我必須要教訓(xùn)這沒教養(yǎng)的野種！”
說著抬手就一巴掌抽向了脆弱的女孩。
不過，就在巴掌要抽到這無助女孩的臉上時，人群中飛速的竄出來了一個身影。
一腳飛把這婦女給飛了個底朝天。
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片鍋碗瓢盆掉的到處都是。
中年婦女炸了。
從地上爬起來就往他這邊沖。
這身影于邊上順了條凳子就砸，砰！
所幸的是這一凳子并沒有砸中，落在了婦女腳邊成了碎渣。
周圍一片死寂，沒見過這么二話不說就動手的二愣子。
中年婦女也被這一凳子砸的腦袋清醒。
知道這是遇到不要命的主了，愣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身影就是馮義勝，這會上上下下的檢查五歲的妹妹。
“她有沒有打到你？”
馮倩搖了搖頭，努力不哭：“沒有打到我，哥哥?！?p> “哥哥，我怕你肚子餓，所以想給你買包子，但是買包子要錢的呀?！?p> “哥哥，倩倩不好，老是給你惹事?！?p> “沒事沒事，沒傷著就好。”馮義勝放松了不少。
“走吧，哥哥帶你去買好吃的?！?p> 說完接過了馮倩手里的包子，直接砸在了中年婦女的臉上。
又從口袋里掏了一毛錢丟了過去。
“別特么人模狗樣的但又長著一副狗眼睛，差你這一毛錢是嗎？”
丟要錢后就走。
中年婦女杵在原地臉色青紅皂白，愣是不敢吭聲。
周圍很多人對著指指點點了起來。
“至于這樣做生意嗎，人家那么小的孩子？”
“就是，這種店怎么還開的下去的，以后別來這店里買包子了，老板人品太差?！?p> …
離開了包子鋪后，馮義勝帶著妹妹去邊上吃了面。
加了幾毛錢，讓老板多往妹妹碗里放了很多肉。
吃了面后，兄妹兩一臺三輪車又在城里轉(zhuǎn)。
馮倩在后面抬著小臉問道：“哥哥，為什么買東西要錢呀。”
“錢什么都可以買嗎？”
馮義勝邊踩著踏板邊說：“嗯，所以哥哥在賺錢，錢是王八蛋，但誰都離不開它?！?p> “以后別亂跑了知道嗎，要是你丟了，哥哥怎么辦?！?p> “哦，好，對不起哥哥?！瘪T倩委屈的垂下了腦袋。
“哥哥，我們今天還是要睡在外面嗎？”
“還不知道，等晚點再看?！?p> “哦好，哥哥在哪里，倩倩就在哪里，倩倩很聽話，再也不會離開哥哥了。”
小丫頭在三輪車?yán)锾煺娴奶е∧樛绺鐖詫嵉暮蟊场?p> 馮義勝回頭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沒有比妹妹還在身邊的感覺更好。
馮義勝不敢太貿(mào)然的去招待所。
所以一整天都在布料市場這邊。
中午吃飯也是在禿頭老板這邊吃的。
一來而去，他知道了禿頭老板的名字。
崔大年，不是本地人。
早些年是他們老家國營廠的裁縫，那時候的老崔額頭前還有著一條優(yōu)美的發(fā)際線。
后來處了個對象，原本以為可以結(jié)婚了。
結(jié)果對象最后還是跟了別人。
這也就算了，當(dāng)他上門問原因的時候，對像說了一句氣的他飆血的話。
“因為他頭發(fā)比你多啊，以后我們的孩子不會像你一樣發(fā)際線這么高?！?p> 回去后，崔大年幾天幾夜不出門，再出門的時候連發(fā)際線都沒了。
徹底的成了一禿頭。
傷心之下從國營廠辭職到了清平縣，送了幾條煙出去，掛靠在這邊的一家國營廠下面，開了這個裁縫店為生。
或許是很久沒有聊起這些往事了，所以崔大年喝的有點大。
醉醺醺的對著馮義勝豎起了個大拇指：“小馮你有情有義，我老崔看好你！”
“換哪個男人都扛不住吧，帶著這么個五歲的孩子出來投機(jī)倒把。”
“你以后肯定會發(fā)達(dá)！”
馮義勝笑了下：“誰的人生不是在各種逼迫當(dāng)中過下去的？”
夾了塊肉放進(jìn)了馮倩的飯碗里：“況且我并不覺得自己有多累，人活著最怕的是老了后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p> “哪怕你有再多錢也不會覺得快樂。”
崔大年不知道馮義勝有前世的人生，所以哈哈大笑：“你這話我要反駁，有錢怎么不好，有錢什么都可以有！”
馮義勝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端起了杯子碰了下崔大年的杯子：“不能貪杯，最后一口，晚上還得做生意。”
“成，最后一口。”
兩人隨后聊了后面的事情。
不管什么年代，現(xiàn)金都能瘋狂的刺激別人的欲望。
所以崔大年思想開化了。
在馮義勝的慫恿下，建議他擴(kuò)張下規(guī)模。
不要管投機(jī)倒把的事，動蕩，爭論不休的年份里上頭風(fēng)聲忽緊忽松的，但總的方向肯定是市場經(jīng)濟(jì)松綁。
所以趁著現(xiàn)在誰都沒有這意識的時候趕緊布局。
崔大年酒醒了很多。
開始一點一點的聽著馮義勝講著。
越聽越覺得馮義勝有些毛骨悚然。
聽著聽著，腦海里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嚇的他僅剩不多的頭發(fā)全部豎起來。
“這小馮，我咋覺得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