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張敏敏沒想到,原本說最快也要后天到家的弟弟,第二天中午就回來了。
張平開車帶著媳婦還有七歲女兒和五歲兒子回來了,正好趕上午飯。屋里的桌子都快坐不下了,兩個小孩子在桌子邊歡舞雀躍地追逐,家里熱鬧得很。張敏敏問弟弟怎么突然回來了,弟弟說,本來還要幾天回來,不是想早點見到姐姐和姐夫嘛。張平迎著父親擔心目光,笑著說,不用擔心,就自己這身份早回來沒事的。
的確,張平作為他們銀行副行長,提前回來也沒人說什么,何況張平還跟他們行長關系很好。張光楓從兒媳微笑臉上得到肯定,放心點了頭,沒再說什么。他最以自己這對兒女驕傲了,女兒考上了全國知名大學,后來又在學校留任,驕傲自然不用說了;而有些調皮兒子,雖沒女兒考得學校那樣出名,只是重點一本財經學校,但畢業(yè)沒多久就結婚了,還讓他抱上了孫女和孫子,兒子三十歲冒頭已是副行長,不能不說兒子優(yōu)秀,不能不是他的驕傲。
村里的人說起他來,無不豎起大拇指,之前因為他是支書,現(xiàn)在卻因為這對兒女,兒女成才,真是百年難得的好,更有人說,村里風水都讓他們家占去了云云。兒子把孫女和孫子都帶來了,他開心得無以言表,一會親親小孫子,一會摩挲孫女。只是孫子好像很怕他胡茬子,被他扎弄得咯咯笑。于是他更高興了。
張平見到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姐夫,就贊不絕口,什么一表人才、才華橫溢等等詞都蹦出來了,說得平時油嘴滑舌的王博宇都有些害羞了,說得張敏敏打心里泛起甜水。弟弟對博宇滿意,那就可太好了。王博宇自然也回敬了比自己還要大的準小舅子幾句,順帶也夸獎了弟媳漂亮,又惹得小舅子和弟媳婦紛紛夸他會說話。其實,王博宇恭維倒不是假的。
張平也是一米八個頭,四方臉,許是長年在銀行工作緣故,皮膚白白凈凈的,不戴眼鏡,身材雖稍胖,卻也英武帥氣。這份帥氣都讓王博宇有些嫉妒的,他想,這樣帥真快趕上自己了……而小舅子老婆,就是標準美女了,雖生過兩個孩子了,身材卻沒走樣,還很苗條,五官精致,瓜子臉,指甲上涂著漂亮指甲油,一看就是大城市那種美女。弟媳很漂亮,但在王博宇心里,依然抵不過女朋友張敏敏,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美女如云大學,一眼就望到張敏敏,然后就再也沒有轉開過眼睛。一眼萬年夸張了,一眼一輩子恰是。張敏敏的美,在王博宇看來,是浸到骨子里的。
吃過飯后,大家開始聊天。當然主要是張光楓和兒女聊天。敏敏媽媽則跟兒媳婦坐一塊,時不時兩人說點什么,偶爾出去看看兩個在天井玩耍孩子。王博宇跟他們說了會,便出去哄那兩個孩子了。敏敏時不時轉頭看看天井里的他們仨,看得出來,博宇沒在屋里,倒不是因為他陌生插不上話,至少只是一少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博宇很喜歡自己侄女和侄子。而侄女和侄子在剛見過博宇的前三分鐘里還帶著陌生疏離,隨后博宇哄弄了他們一會兒,就很粘人地纏著他們博宇叔叔了。從吃飯前,他們倆就纏著博宇。這會博宇正帶兩個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扔出的紙飛機。多像個孩子。張敏敏忽地笑了。
她可以想象到以后王博宇會是個好父親。博宇身上與似乎生俱來就有耐心、善于照顧人的品質,當初他能在那城中村細心照顧沒任何關系瘋婆子,就看出來了。其實,她也是從那刻起,就對這男孩子上心了。張敏敏笑著想,不用急,回頭就給你生對小冤孽,到時看你怎么伺候……啊,啊,哪里跟哪里,剛才父親說到哪了?還沒接上話茬,卻見弟弟起身要走了。弟弟說去村里轉轉,他也很久沒回來了,晚上沒事再好好聊。
弟弟去村里轉轉肯定是去村里其他小伙伴家,要不然肯定帶弟媳了??擅裘暨€是覺得弟弟走得有點急,像有什么事兒似的。讓弟弟談談父親口音的事就只能等到晚上找時間給他說了,張敏敏跟弟媳坐在走廊凳子上,看院子里的他們仨。父親則閃進廚房幫母親準備晚餐了。
山村的習俗,晚飯最重要。早晨和中午吃飯都很隨便,只有晚上,勞作一天沒事,才很悠閑的熱鬧的吃飯。晚飯依然很熱鬧,兩個孩子還很歡騰,嚷著快吃,一會還要跟博宇叔叔玩。飯桌上弟弟卻不如中午話多了,許是去小伙伴家太多了,又疲憊了一天吧。
晚上睡覺,卻沒有房間。家里只剩下二樓最西側那房間,可那張床怎么也裝不下張平四口人。敏敏和博宇提議,讓他們倆一人帶侄女一人帶侄子,讓弟和弟媳睡那房間,卻被張平和弟媳否決了,說兩個孩子晚上睡覺不老實,這樣他們倆都睡不好,敏敏媽媽說,跟女兒擠擠,讓兒子跟父親擠擠,又被父親否決了,說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大家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好法子。最后王博宇說,村子里有沒有空閑房子去鄰居家暫住?這時敏敏媽才恍然想起,說,有的,有的,黃家房子不閑著呢,這些年偶爾家里有來親戚的,也有去黃家暫住的,只要跟阿婆說聲就好,還說她跟老頭子去黃家暫住。怎能讓老人去別人家暫住,大家都不同意。博宇去,大家也不肯。最后爭來爭去,敏敏正要說自己去,反正在現(xiàn)在房間也不太適應,卻看到博宇目光,更明了了,說,都別爭了,就她去吧。大家還都不肯,但也沒好辦法,又在博宇勸動下,大家同意了。
敏敏轉頭想笑,一直都想去黃家暫住的博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顧大局識大體呢,嗯他的確如此,只是,只是這識大體顧大局中卻藏了小小心思——他肯定在家人注視下,一本正經壞了……這壞蛋,真壞透了,在她們家還敢不老實。當初他也是各種小心思,張敏敏想起來,當時自己真厭惡透了,直到王博宇大二暑假才稍稍對他有些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