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薇背著小男孩回到里間的時候,離安已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從容,淡定,優(yōu)雅,接過底下人奉上的小暖爐,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女兒背上的孩子,漫不經心地說:“這么快就找到了?!?p> 宋玉薇警惕地望向母親,道:“小野現(xiàn)在這樣,還是等他緩回來再說吧。”
“再說什么?”
離安似乎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眉眼彎彎,朝她招手,道:“你來,我?guī)湍憧纯此鯓恿恕!?p> 宋玉薇有些游移不定,背著小男孩站在五步遠的地方,望著母親那明媚的笑,總覺得那是不懷好意的笑。
躊躇再三,最終還是邁步走了過去,將小男孩放下,默默退到一邊。
離安佯裝不經意,瞟了小男孩一眼。
他還是昨晚離開時的那身打扮。
玄狐袍子,獸皮絡縫靴,黑絨暖帽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深邃蒼白,若不是因為那雙深不可測暗藏殺機的褐色瞳眸過于恐怖,她會覺得這孩子好可憐好可愛。
說句實在話,放眼整個東宮,沒一個男孩兒的模樣能出其左右,更別說狗剩和太子了。
一個粗魯,一個木訥,難得遇到一個模樣精致,眼中有光的孩子,也難怪女兒會喜歡和他呆在一起,甚至不惜為他頂撞長輩掉眼淚。
簡直是太沒出息了!
也罷,孩子隨娘,都喜歡以貌取人!
當年她選擇還是二皇子的宋慶節(jié)而沒選太子宋慶年,很大一個原因是宋慶節(jié)長得比宋慶年好看,武功好,人品好,有勇有謀,正義感滿滿,樣樣都好。
可這孩子,除了樣子好,武功好真沒什么可取之處啊!
特別是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股氣息,讓人感到極度的不適,若真讓他們持續(xù)下去,長此以往,女兒非成為他手中傀儡不可。
離安莞爾,伸手將他拉到跟前,拍著他的手道:“孩子啊,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沒考慮到你的感受,就將你送了回去。既回來了,那就留下吧。薇兒這孩子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只是有一樣是不對的,做人一定要誠實,特別是朋友之間。薇兒這樣信任你,將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你也該拿出點誠意不是?!?p> 聽著自家老母親的話,宋玉薇越發(fā)覺得不對勁,聽到最后的時候,就差一頭栽倒地上了。
是她高看自家母親了么?!
虧她還以為她老人家會有什么高明極端的方式進行試探,居然是談心!?。?p> 他能聽得懂才怪!
咻——!
就在她放松警惕的時候,一道凄厲的箭矢破空聲忽然從后方傳來。
根據(jù)多年的刺殺搏斗經驗判斷,那冷箭是沖著她腦袋來的。
她的本能自然是反抗,然而,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動不了!
動不了?。?!
她驚恐地望向離安懷中的小暖爐,再環(huán)顧了圈周圍站著的毫無反應的一群人,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中計了!
她的母親,她最信任最敬愛的母親,居然又向她下毒了啊啊啊??!
大爺?shù)?!她這是打著試探的名號來謀殺親閨女嗎?!還是為報復方才的劫持之仇?她怎么不知道自家母親是個這樣小雞子心腸的人?!……·
電光火石間,無數(shù)念頭在她腦海中非閃而過,
再看看面前的母親時,她那淡定,從容,眉目含笑的樣子,讓她只覺一陣心痛!
就在宋玉喂以為自己快要命喪黃泉時,一道黑影忽然閃到她跟前,將她攬到一邊,伸手將虛空中的箭矢接住。
宋玉微愣住。
她腦子空白了。
方才那是什么情況?
那孩子怎么會……有這樣的速度?
更讓她匪夷所思的事,他明明那樣瘦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居然能拉得動遠比他高比他重的她!?。?p> 嗒!嗒!
兩滴猩紅液體滴落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開出兩朵妖冶絢爛的花,像極了草原上的薩日花……
“你不該拿女兒的命開玩笑?!?p> 男孩抹掉鼻子的鮮血,將手中箭矢折成兩斷,掉落地上。而那箭頭觸碰到地面便軟綿綿地斷了。
宋玉薇瞪大眼睛,震驚不已。
原來他真的會祁語,他回中原話!
可他為什么……
他不可能會才對的呀!
好多疑問將她的腦子占滿,她想抓住任何一個能給出正確答案的解釋,可她一個都抓不到!
離安挑眉,捧著小暖爐靠在墊了軟墊的太師椅上,臉上似笑非笑,道:“我不這樣做怎么逼你現(xiàn)形?更何況那丫頭連我都敢劫持,不給點教訓她,將來長大,還不得翻天?”
小男孩臉色很難看,似乎在強行忍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道:“她是為你好,你不該懷疑她?!?p> “那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彪x安眉梢輕挑,望向一旁呆愣著的女兒,道:“你都看見了,為娘的沒騙你。愿賭服輸。他不配做你朋友。你答應過我,從今以后再也不與他見面的。你走吧,這里容不下你?!弊詈笠痪湓捵匀皇钦f給小男孩聽的。
望著小男孩轉身離開的背影,宋玉微眼淚完全不受控制,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是他來了?!
可他怎么會來!
這時候他應該在彼世安好才對啊!
她從未敢將此世的相遇當作是重逢,她一直覺得這是上天賜予她的一次贖清前世罪孽的機會。
她努力糾正每一次錯誤,為的就是填補自己在人世間的遺憾。
可他怎么會來了呢?難道真的是應了她臨終前幾天的那場噩夢,他在她死后自戕了?
不!絕不可能!
她明明在那把刀上涂了足夠多的藥,她剜走了他心口屬于她的位置,等他醒來,應該徹底忘記她才對的!
不行!她一定要問清楚才行!
“你不能走!”
她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逆行經脈,強行沖破藥力對身體的控制。
這樣做的代價自然是有的,她吐血了。
大大的一口血,將地板上的那兩朵小紅花覆蓋。
顧不上調息沖上去,抓住他的手,道:“告訴我,你是誰?你為什么會在這?你是怎么到這里的?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