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教堂中,夜鶯焦慮的走來走去,李思勝則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fā)。
“你,你們”陸望舒氣不打一處來,這肖途和李思勝瞞著自己就干了一件大事,現(xiàn)在肖途在病房里生死未卜,她不得不緊急聯(lián)絡上級請求指示。
上級得到消息也是嚇了一跳,第二號打算親自過來處理。
“都怪我不好,我不該答應胡蜂同志的”李思勝現(xiàn)在也很后悔,而且很害怕,自己那一槍到底打中哪了。
“不關你的事”陸望舒在今天早上得到消息瞬間感覺天塌了,她又很快想起來前幾天肖途和她隱晦提過自己要是出事,去圖書館找一本什么《容齋隨筆》的書可以舒緩心情,她當時以為肖途在開玩笑,沒往心里去。
陸望舒急急忙忙跑到圖書館,找到了容齋隨筆,里面夾著一封信,上面都是一些奇怪的符號,陸望舒用密碼本破解了之后明白了前因后果,肖途在信中還一再強調,是自己嚴令李思勝聽命做事的,請組織不要追究李思勝的責任。
突然,教堂外出現(xiàn)幾聲貓叫,陸望舒聽了一會,也叫了幾聲頻率不一樣的。
很快,教堂里走進來一個身影,穿著灰色長袍,帶著紳士禮帽。
“我是夜鶯”陸望舒站了起來。
那人脫下禮帽,伸出手道:“夜鶯同志,你好,我是第二號?!?p> 而李思勝則去了門外望風,他本來是不該知道第二號的身份的,可是此次事件李思勝是參與人,第二號有些事情需要問詢,李思勝便被夜鶯帶著一起過來。
第二號挨個詢問了陸望舒和李思勝,見到李思勝滿臉的愧疚神色,第二號拍拍李思勝的肩膀,“李思勝同志,抗戰(zhàn)哪能不流血,胡蜂同志他是早已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你不用往心里去?!?p> “接下來,由我接管胡蜂小組,第一條指令,全員蟄伏,等胡蜂醒來?!?p> ……
病房里,這是莊曉曼來的第四天了,也是肖途昏迷的第四天,期間軍統(tǒng)上峰派人和她聯(lián)絡過,解釋道此事與他們無關,莊曉曼虛與委蛇表示相信。
與他們無關,呵,莊曉曼眼神漠然,要是特務機關出的手,怎會只殺肖途不殺自己,要是地下黨出的手,又怎會射殺他們優(yōu)秀的黨員肖途,她其實懷疑過是否是自導自演,但看看肖途的傷勢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只有軍統(tǒng),只有軍統(tǒng)才會射殺肖途,然后射殺老刀,這樣和自己接觸過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只有上級一個人了。
莊曉曼從小被軍統(tǒng)培養(yǎng),被灌輸了十幾年的報效黨國的思想,她也老早做好了為黨國捐軀的準備。
可是看到同樣是為國出力,為民族獻身的肖途倒在自己眼前,為黨國立下汗馬功勞,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的老刀倒在血泊中。莊曉曼痛苦的閉上眼睛,她第一次對軍統(tǒng),對黨國的信仰動搖了。
“喂,你在干什么”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床單都要被你撕爛了?!?p> 莊曉曼睜眼,見到肖途無語的看著自己,而手中緊緊抓著的床單都快要解體了。
“肖途,你醒啦,”莊曉曼露出了這段時間的第一個笑顏。
“嗯,醒了好一會了,看著你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的,在這給我變戲法呢”
“你”莊曉曼想給他一拳,讓他再昏迷一段時間。
醫(yī)生來查看后,說沒有大礙了,注意修養(yǎng)即可。
等護士給肖途喂完粥離開了,莊曉曼環(huán)手于胸嘟囔道,“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咱們可是同類人,這拐著彎的罵自己不太好吧。”肖途抬起手活動了幾下,感覺傷口只有些許疼痛的感覺,還有就是有點使不上力氣。
“行了,別貧了,”莊曉曼低聲說了一下自己的口供,免得肖途剛醒搞不清局勢,要是在這種小事上露出馬腳那就太虧了。
肖途點點頭,莊曉曼處理的很好,他再補充了一下細節(jié),兩人合計了一下確保沒有疏漏。
“對了,我的身份,”肖途想知道那個老刀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這關系著未來的布局,大意不得。
“他應該是跟蹤我發(fā)現(xiàn)的”莊曉曼給肖途削著蘋果,神色微有些暗淡,“我沒有跟上峰匯報過你的身份,我也不知道后面那個殺手是怎么回事?!毙ね军c點頭,看來莊曉曼上級還不知道自己身份,不過也得考慮到最壞情況。
肖途接過蘋果咬了一口,汁水四溢,“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
莊曉曼呆了一下,她瞬間明白了肖途的意思,莊曉曼強笑了一下,“換什么地方,我在特務科干的好好的”,說著抬手看了下手表“最近事多,我有事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鼻f曉曼顧左右而言他,若無其事的離去。
她走出房門輕輕把房門關上,靠在墻壁上,她是軍統(tǒng)里長大的,軍統(tǒng)便是她的家,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在別人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自己會猶豫不決。
肖途啃著蘋果,若有所思。
得知肖途醒了,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武藤志雄,李峰,各界人士都有來的。肖途的病房都被送來的果籃堆滿了。
晚上,肖途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咚咚咚,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毙ね痉畔聢蠹?,心中略有疑惑,這么晚了還會有誰會來拜訪。
一個手捧鮮花穿著長裙的女子走了進來,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來了”來的竟是陸望舒。
陸望舒看了看被塞滿的病房,隨手把鮮花扔在一旁,陰陽怪氣道,“報社派我來看望一下年輕有為的肖先生,肖先生此番死里逃生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陸望舒這段時間可是擔驚受怕極了,胡蜂有多重要她最清楚,光是上個月胡蜂傳出來的情報就讓日本方面的多次敵后圍剿無功而返,他還提前告知了身份遭到暴露的數(shù)位老同志,使他們有充足的時間轉移。
胡蜂就是地下黨在上海的最大保障,胡蜂的存在使得上海地下黨的傷亡大大減小。
要是胡蜂真的出事了,對于組織來說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兩人客套寒暄了幾句,陸望舒就告辭了,她來只是親眼看看胡蜂的身體狀況,看起來還不錯,她也就能放心的回去復命了。
自從上次肖途被槍擊住院,武藤就安排了人手隨身護衛(wèi)他,這棟醫(yī)院更是被武藤加入了憲兵隊的日常巡視范圍之中。
肖途恢復的很迅速,當然主要還是因為那顆子彈沒有打到關鍵位置,在小護士的悉心照料下,肖途很快就出院了。
回到闊別已久的家中,肖途下意識的想摸根煙,卻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住院期間不能抽煙,他原本的煙被莊曉曼拿走充公了,他現(xiàn)在還沒來得去買。
肖途倒了杯酒,想了想還是把酒倒了,燒了壺水。
進行這次謀劃主要是有三個原因。
一是可以打消武藤和李峰的疑慮,雖然這些事件自己處理的都很干凈,可是有時候太干凈了反倒會起反效果,武藤自己不清楚,李峰絕對是一直在盯著自己。
二是離間軍統(tǒng)和莊曉曼,肖途想把莊曉曼拉到自己這邊,可他單靠一張嘴如何能成事,只能從他們內(nèi)部下手。
通過自己醒來時見到的莊曉曼的神情判斷,不出意外的話,莊曉曼和軍統(tǒng)已經(jīng)離心了。
這也是必然現(xiàn)象,莊曉曼深信是軍統(tǒng)下的手,可軍統(tǒng)自己確實沒做過,便會懷疑是不是莊曉曼動手殺得老刀,估計很快莊曉曼就要成為棄子了。要是軍統(tǒng)夠狠,還會讓莊曉曼發(fā)最后一份光熱再送她去死。
這兩個是主觀原因,客觀原因便是,實在是沒有辦法無聲無息的清理掉軍統(tǒng)的殺手,要不寄希望于莊曉曼臨陣反戈,可肖途寧愿去賭子彈,也不愿去賭人心。
或者告訴李峰,有軍統(tǒng)殺手要刺殺自己,可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而且說不定李峰還巴不得自己去死。
最后就只能讓組織出手,可要是讓行動組主動出手殺了老刀,莊曉曼肯定會和自己離心離德,對自己敬而遠之,肖途并沒有覺得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能讓莊曉曼毫無芥蒂的和殺了她朝夕陪伴數(shù)年之久的戰(zhàn)友的兇手互相信任。
而莊曉曼是完全可以接納為自己人的,這也是肖途不敢和組織報備,先斬后奏的原因,組織肯定不會同意自己的方案,因為自己的命的價值在組織看來遠遠大于莊曉曼,莊曉曼可以不吸收,自己一定不能死。
可是肖途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愛恨,他想在不背叛組織的情況下,盡自己的努力保護每一個該保護的人。
肖途端著熱水,看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
他知道這事是自己欠考慮了,畢竟是臨時起意,沒有思考全面,之后可能還會受到組織的嚴厲批評甚至處分,但做都做了,也沒有什么后悔的必要。
起碼現(xiàn)在來看,情況還不錯。
窗戶上的肖途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