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刺史府衙中一行人或坐或立,文書已經(jīng)送到了杜忠風(fēng)的手里,之后便是要議定大致的御敵之策,雖說在府衙外時戚容珩對百姓立下誓,但戰(zhàn)場上變幻無常,倘若他真的沒守住闔關(guān),也要給北州百姓留下一條后路,這條后路就是杜忠風(fēng),戚容珩不要杜忠風(fēng)跟他一同去闔關(guān)對敵,只需要他在戰(zhàn)況有變之時能帶著百姓盡快撤退到安全之地,譬如他曾援助過的季州。
人在即城在,若他真死在了闔關(guān)的戰(zhàn)場之上,宮里那位放下了戒備,也不會想要丟了這江山,屆時勝安軍尚義軍全援北疆,就算不能大獲全勝也能護佑盛朝百姓不受戰(zhàn)火困擾,這是戚容珩最壞的打算,就如同應(yīng)證了杜忠風(fēng)的那句話一般,定國公府為百姓而生。
這般打算當(dāng)然不能公之于眾,不然便是擾亂軍心民心,別等真到了那般境況,就是兩方還沒開戰(zhàn)這士氣就弱下去了,所以這話是戚容珩單獨跟杜忠風(fēng)說的,杜忠風(fēng)面上瞧著是應(yīng)下了,但實則心中自有一番想法。
他驚嘆于戚容珩不懼死,也感慨于戚容珩周密詳細(xì),卻也反感戚容珩將他看成了和普通百姓一般的人,守在北州這十幾載他早已是這北州的人了,他所有的心血都在北州,如若北州不再,他這個刺史又還有何顏面茍存于世?所以真到了那般境地他也不會退,談不上什么與戚容珩共進退,他只是想盡全力守住北州,便是死也要死在北州。
這想法若是被戚容珩知曉了定當(dāng)會說他一句“無謂犧牲”,杜忠風(fēng)也猜測戚容珩的性子該是與前國公爺差不多,所以并未將心中想法說出來,面上依舊是恭敬的應(yīng)下讓戚容珩安心。
一行人議完時辰已晚,匆匆用了幾口飯食后便又再次入了議事廳,一直到月上中天之時才出來,杜忠風(fēng)本想領(lǐng)著戚容珩去備好的廂房休息,但戚容珩卻拒絕了,只說自己還有一樁事要辦也無需陪同便自顧的帶著云炎云朗出了刺史府衙,杜忠風(fēng)雖也對戚容珩說一不二和稍不近人情有些啞然卻也無法,便只能聽之任之了,畢竟他也管不著人家。
刺史府衙坐落在主街靠南,端陽說大也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倒是還有幾條街道,戚容珩三人出了府衙便直往北走過二里便向東拐到了另一條街,再行了一里多便勒馬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鋪子門前,這鋪子門前懸著一塊木匾,其上書“奇楠軒”三字,聽著該是家珍寶鋪子,但在這時輒動蕩的北州卻是門庭冷落了。
這處是思南閣在北州的據(jù)點,因著北堯一直未歇下那蠻橫的心思所以思南閣在盛州外的第一處據(jù)點便設(shè)在了北州,這些年來往北堯探查消息也是相繼折損了不少人,此次一戰(zhàn)戚容珩之所以能有把握,便也全靠著這么些年的努力了。
但三人并未在這處停留多久,只看了幾眼后便再次前行,之后又拐過一個彎行了一會兒便再次停下,因著還未到宵禁所以這鋪子還開著門,這回幾人都下了馬,戚容珩將馬交給云炎后便入了門,云朗也緊隨其后,云炎在外抬頭看了一眼書著“秋暝軒”的門匾目中不禁劃過一瞬了然。
“貴客想要什么花樣的?”店里正在埋頭整理布料的中年女人聽著動靜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待瞧見面前站著的兩人時目中漫上了驚艷之色,心中只道他們端陽何時出了這般神仙似的人物了,緊接著便是放下手中理著的布料走出了臺柜到了二人的跟前,“公子可需要婦人引說?”
戚容珩自進得門來便將四周都環(huán)視了一圈,這鋪子三丈見寬,墻上一副壓一副的掛了不少織毯,柜上臺上也擺著些,一些角落還摞著堆著些布料,說是能一眼看盡也可,來此本就不欲耽擱太久也早有了主意,便也無需他人再多言說些什么了。
“可有芝蘭云紋樣式?”戚容珩說著話將目光淡淡落在那婦人身上。
婦人見戚容珩看向了自己沒來由的便覺有些氣勢迫人,便慌忙道,“有,有的,不過貴客得稍等一會兒,婦人去里頭取?!边@芝蘭云紋是她家最出名的繡毯,當(dāng)然也是存著些貨的,也是保存得最得宜的。
說罷婦人便匆匆轉(zhuǎn)了身去了里頭的庫房,云朗也掃視了一圈四周也沒瞧出些什么稀奇來,便問道,“主子為何想要送三小姐這兒的繡毯?”
“看來帶你來北州也不甚周全?!?p> 戚容珩卻未回答云朗而是道了那么一句,云朗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這絕不是好話,剛要再問便見那婦人從里間出來,手里還捧著三方楠木盒,想來里頭就是戚容珩要的繡毯了。
“公子久等了,這可是婦人這兒最好的三條了。”
婦人說著話將楠木盒都擱置在了空著的臺柜上,隨后又一一打開來,三方木盒中是同花紋但不同色的三條繡毯,婦人緊接著又將三條都取出展開在了戚容珩面前,一條大紅之色走金線繡紋,一條遠(yuǎn)天藍走銀線繡紋,剩下一條便是玉粉之色走水紅灑金繡紋。
“不知公子是作何用途?”婦人試探的問了一句。
“給姑娘作生辰禮?!逼萑葭窨粗媲盎蛹?xì)致做工上乘的繡毯短短的答了。
婦人聞言點了點那玉粉的繡毯道,“姑娘家大多都喜這玉粉色,只是公子可知那姑娘可喜歡這般顏色?”
卻哪知戚容珩只將目光落在了那大紅走金線的繡毯上,這婦人瞧見后便笑了一笑道,“這大紅繡毯可是姑娘嫁人時才用的,公子既是生辰禮便是不好送這大紅之色了。”
聽了這話戚容珩也只未有些什么異常之色,倒是一旁的云朗心中明白了些許自己之前的那一問。
“就要這兩條。”戚容珩抬手觸了觸大紅繡毯上的花紋,隨后又看了眼旁邊的遠(yuǎn)天藍繡毯。
“啊……好,好,婦人這就給公子裝起來?!眿D人只一瞬錯愕后便回過了神,雖說不知戚容珩是要把這大紅繡毯作生辰禮給姑娘還是留著日后娶妻時用,總歸都不干她的事,她做好自己的買賣就成了。
這回一旁的云朗可真算是知道自家主子心里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