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殿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再次做了相同的夢。
與以往不同的是,我這回在夢里看清了那個總是叫我姐姐的孩子,究竟長得什么模樣。
那孩子長得十分好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不過那孩子明顯不是凡夫俗子,他背后生著一條蓬松的狐尾,頭頂還長著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可愛極了。
這可真是奇了,我居然是只白毛小狐妖的姐姐么?
那這么看來,我從前也是只狐貍咯?
可是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冥冥之中我總覺得自己從前一定不是只狐貍。
就在這時,夢醒了。
正巧這時父王派了人來,將我叫到了他的書房。
人果然不該亂想些有的沒的。
我那天去神殿見禾兮的時候剛想了自己會不會臉上留疤嫁不出去,今日父王便要為我擇婿了。
他找來了許多適齡男子的畫像,一一指給我看,問我有沒有合意的人選。
我粗略看了一眼這些男子的信息,發(fā)現(xiàn)他們大都是別國的皇子。
父王的用意很明顯了,他是想要我去和親。
“父王,您不想要兒臣留在您身邊么?”
“翎兒,”父王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不論是炎國還是父王,都已是今非昔比了?!?p> 我知道,如今失去了尹家的支持,父王的地位本就搖搖欲墜。
我那些旁支的叔叔伯伯們蠢蠢欲動,隨時想取父王而代之。
而父王要想鞏固自己的王權(quán),就必須要去拉攏新的勢力。
此為內(nèi)憂。
炎國物產(chǎn)豐饒,地勢優(yōu)渥,周邊向來不缺少虎視眈眈的眼睛,北方部族連年壯大,西部的樓蘭也在迅速崛起,雙方逐漸形成對峙之勢,誰能拿下炎國,誰就會在將來的戰(zhàn)爭中多一分勝算。
兩個好戰(zhàn)的年輕帝國急著開疆拓土,而炎國重文,我們的軍隊與他們中任何一方比起來都實力懸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此為外患。
戰(zhàn)爭一旦打響,受苦的將是百姓。
我身為一國公主,尤其是神諭里說的那位可改國運的公主,平日里可以說是享盡了百姓的愛戴和供奉,現(xiàn)在需要我來犧牲小我保護(hù)他們,于情于理,我都義不容辭。
我能理解父王的想法,他作為一國之君,做出這種抉擇再正常不過。
既來之則安之,我在眾多的畫像里挑了一個長相最為順眼的,我撿起了那張畫像,將它遞給了父王:“就這位吧?!?p> “翎兒果然很有眼光,這位是樓蘭的六皇子,賀蘭毓?!?p> 賀蘭毓,我倒是有聽到過這個名字。
手握樓蘭十萬大軍兵權(quán)的主帥,樓蘭人口中驍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神。
我對這些看得很淡,橫豎我嫁過去也不過是當(dāng)個漂亮的擺設(shè),他們又不會對我委以重用,我也樂得清閑。
在哪里都一樣,都是混吃等死過完后半生罷了。
我選中他不過是看中了他的那雙眼睛,那雙翡翠般碧綠無瑕的眼睛。
明明是副堅毅的面孔,卻偏生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他五官深邃,輪廓硬朗,確實生得極好。
想想往后余生若是面對著這樣一張臉的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只負(fù)責(zé)選人,至于怎么牽上線,怎么順利定下婚約,這都是父王需要考慮的事,與我無關(guān)。
回到寢殿,我早早的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卻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煩躁得難以入眠,我索性坐了起來。
我知道,盡管表面上已經(jīng)說服了自己,其實我心底里對和親還是抵觸的。
有東西輕輕的硌了我一下,我低頭看去,是那只詭異無比的哨子。
看著這只哨子,我突然就想起了禾兮。
于是鬼使神差的,我吹響了那只哨子。
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禾兮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
“怎么了?”他很自然的走上前來,替我仔細(xì)整理好皺皺巴巴的褻衣。
他看著衣衫不整的我,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這個發(fā)現(xiàn)倒是讓我挺驚訝的,我訥訥回道:“就在今日,我父王為了擇了門親事?!?p> “不許嫁!”這句話被他幾近暴虐的吼了出來。
屋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禾兮動怒。
只是,他為什么要生這么大的氣呢?
見他反應(yīng)這么大,我瞬間來了興趣,追問道:“你連我要嫁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哪來的這么大火氣?”
他冷冰冰的回道:“不需要知道。”
“禾兮,我終歸是要嫁人的?!?p> “……”他默不作聲,金瞳里卻暗自醞釀著風(fēng)暴。
“那要不,你娶我?”我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道,“這樣我就不用嫁給別人了?!?p> “好?!?p> “嗯?”我一時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娶你。”他再次鄭重回應(yīng),眼里似有萬千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