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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如墨

第二十章葉藏隆冬

潮汐如墨 敬紫 3986 2020-10-11 22:29:28

  覃葉城此生必須要娶齊玉嬌!而保下齊家的血脈。

  德武將軍霸橫的謊言,已經(jīng)濃墨重彩。

  齊玉琛中毒,解藥是否解得了是個謎,齊玉鉞回得來,能否逃開武帝追殺是個謎,只有小喬居里的齊玉嬌是可預(yù)測的。只是她到了婚嫁年齡,覃葉城得娶'他'。

  小北的雙膝重重的磕在地上,清澈見底的大眼睛里悲戚欲滴。

  “將軍,您的秘密是一個謊言,是一個枷鎖,是毀了這座城的開始。我生來時就不是我的錯,是人心不古容不得我。我的存在不能改變金戈鐵馬的紛沓,也不能使鳶都避開眾矢之的,這是我出生之前就有的。

  如今您把這個畫圓圈的筆交到覃葉城少將軍的手里,你問過他可喜歡嗎?您想過他的肩膀能擔(dān)多少嗎?就像我,改了身份,改了容貌,改了喜好,改掉能代表我娘留給我的一切,可我還是要回到一開始的時候,我的出生就釘在墓碑上,我是一個活著的死人。

  覃少將軍是您的兒子,您有權(quán)作他的刀槍,您也可以把他放在身后保護(hù)?,F(xiàn)今您畫了起點,又把最后的墨彩交給他,您想過齊玉嬌是怎樣想的嗎?這事從一開始就讓您下成個死局。沒有人有權(quán)替別人活著,決斷別人的生死,我現(xiàn)在不想。“回頭望了眼傅子睿淚流滿面的臉,覃葉城凄然的眼神,蒼白握緊的拳頭。

  昂頭看著覃霈的眼睛,聲音有力的說:“齊老鳶王也不想,他犧牲兩個兒子,是為了…他要的是鳶都人的簡單平安的活著,而不是這個城的姓氏!”

  覃葉城看著父親一步兩步的退,他上前把小北扶起來,神情里多了些寬慰。

  “小北,我知道齊玉琛為什么糾結(jié),他一直不舍得把你交給大周。在他心里你是無辜的,他想用自己換你的周全。”

  這時青衣來報,長安的事已經(jīng)辦完。另外發(fā)現(xiàn)紫衣他們設(shè)的障礙已破,那個戴面具的人追來了。

  傅子睿握著手,緊張的對小北說:“小北,那個管家很是精明,不大好騙,你看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覃葉城很是納悶的,王府里還有戴面具的管家嗎?

  壽山外有一個客棧,多年前莫名的荒廢,一時成了野猴聚集地。

  最近一年里來了一個青年,丹鳳眼,鼻如柱,薄唇總是含情的微笑。他帶來兩個家人,收拾了客棧里的破敗,換了竹簾,畫了山水。新鮮書香的客棧有了名字“箐蘭居”,主人姓喬,名瑜。

  雖是離城遠(yuǎn)了點,又趕上兵荒雜亂,但人們總是要出門辦事的。采買自然是缺不了的,'箐蘭居'日見起色,也就有了回頭客。

  這天主人拿著饅頭喂猴子,家人匪波來報:“瑜爺,有一客人蹊蹺。汪梓說此人像是對此地很熟,特別的是…”他看了看主人的手停下了,進(jìn)一步悄聲的繼續(xù)說:“他的隨從都是高手?!?p>  喬瑜扔出最后一塊饅頭,凈了手。走到大堂,看四下無人,取來一壺荷花釀。臨窗而坐,閉目噙額望外,手里打著拍子。

  窗前聽竹舞,醉娥夢入塵。誰人拂絲弦,知我者莫哀。

  竹簾無風(fēng)自動,有人進(jìn)來咳了一聲。一股子奇香,來人坐在了他的對面。一只手玉白,指骨清晰的捏起喬瑜倒?jié)M的酒杯,飲了。

  聲音好聽的問他:“你是喬瑜,此處的老板,以前這是一處荒舍,很是瘆人。為何起名'箐蘭居'?這店很清雅,開了多久啦?又為何選這荒郊之處?”

  喬瑜又倒?jié)M一杯,等他拿起,也舉起自己的杯子,聲音脆若清泉的說:“箐蘭居開了不久。家兄多年前在此處遇到豺狼,就葬在遠(yuǎn)處的竹林旁。家母最近總是噩夢驚醒,想著是不是久未陪伴,欠了家兄的魂魄,渡不了忘川,就命我在此處,有嘗的行善。一是了去家母的心里的惡思,再則微小的薄利也算是抵換厄運。”緩緩手,搓了一下。

  “至于為何叫'箐蘭居'?箐,竹林浩渺,微風(fēng)起浪搖曳生姿。竹葉婆娑有神似呢喃,月下似嬌柔,故與蘭結(jié)伴?!闭f罷,飲一口酒,媚態(tài)百生。若不是知他是男兒,叫人心動不已。

  來人熟絡(luò)的喝下杯中酒,拱手自稱宮皖。宮皖面色白玉,眼睛杏而不妖,周身散發(fā)威嚴(yán)。喬瑜心里暗暗覺得,這個人年紀(jì)不大,舉手投足的富貴,顯得來歷不簡單。

  倆個人聊到天下,宮皖笑問:“喬兄年紀(jì)輕輕,見解獨特可以有所作為,為何而不報國而為呢?”喬瑜把手?jǐn)n在衣袖里,一副老派的說:“我以家母為奉,家不祥不能理郡。小的時候家母也常講精衛(wèi)填海的持久,夫子也講臥冰求鯉的孝。大遠(yuǎn)治國,小和家興??蔀槭遣豢蔀?,心里虛舍?!?p>  宮皖揚眉拍手,又問:“胡虜搶你祥瑞,奪你孝心,你可為?”

  喬瑜也是揚起眉頭,好看的鳳眼乜了外面的風(fēng)。自語:“像是有雨來了,君的意思,有外虜侵犯,我當(dāng)如何?我這里不是大周帝國也不是鳶都朝。無利的地方猶如雞肋,況且我只是一個商人。任何自稱國力擔(dān)當(dāng)?shù)拇髧辈坏纳虡I(yè)來往,顯得國主氣節(jié),方可稱安平興盛?!?p>  匪波又上了荷花釀,放下竹簾,擋住了風(fēng)雨,屋里一下暖了。

  宮皖也不推辭,學(xué)著喬瑜倒酒,明亮的杏眼眨了一下。

  “我來過這里,也是看一個朋友。她就在那片石林里,沒有碑文,沒有凡香供養(yǎng)。只是最近發(fā)現(xiàn)周圍長了稀奇,石林怪峋里竟長出木槿花。爭芳色艷,想是她有了心愿未了吧?!甭曇衾锿钢┍瘺?,一絲神往。

  喬瑜也是很有傷懷,點點頭,又把手?jǐn)n進(jìn)衣袖里。匪波無聲的上了燭臺,四六八的點上,燭影里朦塑的影子輕晃。兩人一時無語,各看空杯,聽燭花炸裂。

  齊玉琛的馬車停在路障處,這是一個簡單的宮字八卦。他細(xì)瞧遠(yuǎn)遠(yuǎn)一處密林,心想若往回行個岔路是生門,是要繞路幾百里的。若直沖一個時辰可以過去的,就是費點事。

  面具一下有了溫度,齊玉琛綻開的笑容迷人的看著覃辛城。

  覃辛城和他兩個手下認(rèn)真聽采薇的指點,滿頭大汗的抬起石頭,挪開假樹,心里念叨著:“小北啊,我是讓你設(shè)路障給齊玉琛的嗎?我是要你請我父親攔截他一下,趁其不備把他打暈。你倒好弄了這么個陣,害得我輸啦。”

  齊玉琛說:“你說喜歡小北,定是了解她。小北用假死騙了我上當(dāng),我承認(rèn)我不如你。這陣法是小北布的,你喜歡她應(yīng)是懂她的。”說完聳聳肩,縮進(jìn)馬車?yán)?。聲音依舊甜甜的說:“我想小北如你說的喜歡你,常和你通信請教,你是會的啊表弟!”

  小北常在王府里迷了路,就習(xí)慣的畫些記號。漸漸的她發(fā)現(xiàn)這個王府的建筑是外方內(nèi)圓,始終都繞著琨陽殿為中心。時間久了,也就摸出點門道了。

  只不過后來李靖把她畫的記號更改了,有時插花,有時換木,小北更是迷茫。

  此次小北命紫衣他門計算時辰,借陽光的影子倒些散石樹木,擋他們一時是一時,等她們走得更遠(yuǎn)些就好。

  齊玉琛臥在馬車?yán)?,額頭冷汗森森??诶锵虧?,這毒早不來晚不來。小北,與一個要你命的人談,是以卵擊石。與一個以你為石子的人講大道,那是滄海一粟。小北你等我,我想做的也是你想做的。

  覃辛城拿著算盤,嘩嘩響的看了眼閑人李靖,陰沉的臉問他:“你很喜歡看我干活嗎?所以你看著我干活也是心里拍手稱快吧,或是你想我和你算算一路你吃用我的東西?或是你跟著他學(xué)會了用眼睛指使人啦?”

  李靖手腳慌亂的搖著,又把頭卜楞卜楞的搖斷。一下?lián)湎埋R來,也不管石頭大小使出吃早飯的勁,拱著就爬。黑羽也沒敢問,心里納悶自己一路吃的都是自己帶的,這人不會也跟自己算吧。

  李靖用嘴努努示意過來幫忙,黑羽粗著嗓門說:“我又沒吃他的,喝他的,我用的都是自己帶的。”覃辛城白眼一翻,噌地一聲過來,繞著他半圈,笑得詭譎:“你剛才烤的干糧是用火吧,這著火的木柴是這山里取來的吧。嘿嘿,這方圓幾百里都是我的管轄。你飲的水也是我的,你呼吸的空氣也是我的,你座驥踏過的地方也是我的,你還有多少不是用我的!”

  黑羽一時倒吸空氣,這人是人嗎?

  覃辛城桀桀怪笑:“剩下的路你要背著你的馬飛嗎?你要只出氣不進(jìn)氣嗎?”

  黑羽不再說話,爬下馬也是撒下腰就干。不管三七等于幾的干,這里不是講王法的。傅帥啊,什么救人,什么殺人那都不是事,就這魔王才是事。

  箐蘭居里一時熱鬧,來了幾個客人。

  宮皖半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畫面。那個喬瑜真是像一個女孩,抬手的嬌媚,飲酒時的風(fēng)流。就連把手操進(jìn)衣袖時都有忸怩無骨的羞態(tài)。只有眼睛睜開時,才散發(fā)一股王者的傲氣。他是誰呢?這鳶都城也是沒有這人的。就他的那個手下,武功極高的,走路沒有風(fēng)倒還罷了,點的燈燭都是陣法。

  宮皖散開頭發(fā),瀑布般的柔順,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英姿窈嬈,露出小女柔情,手撩起碎發(fā)放在耳后。

  明天該有點事發(fā)生吧,樓下來人了。

  客棧大堂里,匪波請小北上樓。小北和傅子睿假稱兄妹,選了一處里外間。覃葉城是他們的管家,帶著侍衛(wèi)各選了樓下左右住下。幾人在房間里各坐下,等堂倌送來熱水洗洗塵埃。

  覃霈聽到小北的計劃,看著這個小女孩,眼窩酸澀。

  小北的身材很是瘦弱,長發(fā)黝黑如墨,目白青藍(lán)似水,唇色桃紅。站在那像一幅靜止的畫像,純潔高貴。身上散發(fā)著貴胄之氣,孤而不傲。

  這個孩子心里明明是苦的,她卻要含笑去送死。小北坦蕩的說自己是一個活死人時,笑窩深深。

  小北是一個仙女,一個死神懷抱里的仙女。

  有人會為了權(quán)力生,卻不逢時。有人會因為死,也是生不逢時。

  人終是逃不過生死,卻不敢面對生死。

  覃霈也知道齊玉琛很是在意小北,兩個人相同的地方,都是活在死神的懷抱里。是同病惺惺相惜,是彼此活著的鼓勵。

  馬車?yán)稞R玉琛被覃辛城抱緊,緩緩的睜開眼睛。剛剛暈過去時聽見采薇的驚呼,現(xiàn)在又看到覃辛城眼里的焦急。他笑著咬了一下唇,調(diào)侃覃辛城:“疼,我還活著?!?p>  覃辛城不顧剛才搬石頭弄得一身臭汗,叫著李靖快馬加鞭趕去父親的營帳。至少那里有些靈芝藥草,還有小北的消息,這些都可以緩解齊玉琛的疲憊,還有死神的光臨。他看著齊玉琛的白發(fā),摸到瘦弱的身體窩進(jìn)鎧甲里,空曠。你何苦呢,玉琛,何不趁最后的時光帶著小北走呢。

  齊玉琛慢慢坐起,笑看覃辛城,問他:“你可以說啦,小北怎么能使動你這個吝嗇的鐵蒺藜?!?p>  覃辛城無公害的笑笑,也是真拿他沒辦法,滿心里都是小北,卻不表達(dá)。

  “小北著人捎信,請我在一個機會里帶她見大周皇帝。她說很想看到你輕松的樣子,你的肩膀擔(dān)的太多。她說她本就是一個死人,不該招惹這些世俗,給他們帶來災(zāi)害。

  她還說她喜歡看你站在樹下笑著勸她,喜歡聽你讓她背書時的鼓勵。喜歡你胳膊上的溫柔,喜歡你面具里的擔(dān)心。小北喜歡你,像花開時的芬香,不愿離去。

  小北說一個人活著的時候無牽掛,死就是簡單的。有了牽掛,死就是奢侈的??墒撬骠婢驮谒劳隼锿祷盍诉@么久,是因為有你,你給了她奢望?!?p>  齊玉琛,小北是錯了嗎?她喜歡你是錯了嗎?

  

敬紫

箐,竹林。有風(fēng)來兮,搖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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