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糾察之后,沈柚默才完全將這些人的底摸的差不多熟悉了,最后點了幾名侍婢提了級,其余的便只是象征性的罰了幾手掌,便都遣散她們回去休息了。
春寒看著往日姐妹離開的背影,心里酸苦又有些慶幸。
“你倒是真掛念她們,心地想來是不錯的?!鄙蜩帜吡诉^去,緩和著聲音說道。
春寒低頭眨了幾下眼,最后才垂頭轉(zhuǎn)過身,“多謝夫人提拔,日后婢子定當(dāng)全力以赴,不負(fù)夫人所期盼?!?p> “倒也不必這般隆重,我都不習(xí)慣了?!鄙蜩帜瑪[了擺手,不甚在意,隨后轉(zhuǎn)身重新走回靠椅坐下,略有些感慨,“此前的做法確實與近來做法不一樣,而且很巧不巧的,這樣的變動又與宋婆子被我阿娘派來的日子相撞,你們是不是便以為是我阿娘故意而為之,又覺著近來與此前我最初嫁過來的一兩月的管家人并非一人,是嗎?”
春寒未曾想沈柚默會這般說,一時間倒也沒明白過來,滿臉都是疑惑,看著怪讓人覺得有趣極了。
不過沈柚默就只是心里想想,可攔不住周圍的侍婢會笑出聲來,轉(zhuǎn)頭看去,就只見盼安與雪霜各自捂嘴笑笑,就連宋婆子都樂了。
春寒看著她們笑著又盡力憋著的模樣,臉上一陣發(fā)燙,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夫人說這些,婢子無能,不能明曉夫人所言?!?p> 沈柚默又?jǐn)[了擺手,不甚在意,隨后又看了眼盼安與雪霜,才道,“無妨,本就沒想讓你猜什么,且你又不是我身邊隨侍的,自然就不甚清楚,也只是純憑日常感覺而已?!?p> 沈柚默說著便伸手托了一下茶盞,入手一陣涼,“茶涼了,重新做一份去?!?p> 坐正了身后,沈柚默才解釋道,“自我嫁過來之后,便是我在管家了,只不過覺著突然變化著實會過于突然,而且又養(yǎng)了一陣子身子,多少依循著此前官人官家主家的做法,想必這之間還有些別的人來摻和過,多少有些管得凌亂閑散了,這么一變化,你們定是受不了,但久了便知曉了?!?p> 說到這份上,春寒倒是有些明白了,心里突然心生敬佩。
以往閑散的安排,許多事都是一拖再拖無人理睬,便是院子或必經(jīng)能瞧到的地方,也都時常會有人打掃不濟(jì),更別說那些角落從未會有人去留意的地方了,就更是堆得灰積蟲爬。且閑散著,人也容易懶惰,也容易心生別意。有些人整日閑暇無事,有些人則整日勞碌,都是很不好的。
而現(xiàn)下一變,諸多能一天做完的事都在一天內(nèi)做好了,雖然看似變得忙碌許多,整日不得閑,可到了晚上,卻能有一個比較滿的休息,也不用憂心今日有哪些事不曾做完,一日拖一日,越積越多了。
入夜后,沈柚默正準(zhǔn)備入睡,卻瞧見窗外有一閃而過的黑影,隨后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驚得她睡意全無,甚至想直接落地去查看幾眼究竟是誰。
不過思前想后,沈柚默最后還是重新縮進(jìn)了被窩,不理會那個黑影,想著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守在外邊的盼安自然會匆忙來喊了。
不過終究是沈柚默想得太過簡單了些,竟然沒想到那團(tuán)黑影竟然會直接進(jìn)屋,同時還將守在外邊的盼安叫走了。
“官人,你一身黑衣夜行,是想嚇唬誰呢?”沈柚默翻了個身,冷不零丁地瞅著躡手躡腳關(guān)門走進(jìn)來的黑衣人,看著他被喊了一聲后身形一頓,略有些窘迫地轉(zhuǎn)過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郅撓了撓頭,又輕輕地捏了捏耳骨,“都快要子時了,夫人怎么還未入睡呢?”
沈柚默沒有回答,只是瞧著白郅,反問道,“官人不也還沒睡呢嗎?”
“夫人還是應(yīng)當(dāng)早些休息,畢竟夫人的傷還未全好了,此前的病根也未全除,若是再晚睡,怕是又要病了?!卑综ひ琅f打著哈哈,沒有直面沈柚默的疑問。
隨后,白郅便換下了那套黑衣,換回了平日里的著裝,隨后轉(zhuǎn)身便又要離開。
“官人今夜又要去杏花樓嗎?”沈柚默見白郅要走,便直接坐起了身,被褥也掀開了半截,大有他一走,她就能穿鞋披衣跟上去一般。
白郅背對著沈柚默原地站了片刻,隨后便抬腳往前走了幾步,但聽到身后的穿鞋聲時,又停了下來。
僵持片刻之后,白郅嘆了口氣,便轉(zhuǎn)身將已經(jīng)穿好鞋的沈柚默重新抱回床榻坐下之后,又將鞋子褪下,盯著她重新躺下之后,才轉(zhuǎn)身更衣,躺在了另一半的空位上,一動不動。
后半夜時分,睡夢中的沈柚默感覺自己似乎被挪動了一下,當(dāng)即便輕蹙起眉頭,嚇得想那人動都不敢動。之后她松了眉之后,那人才輕輕挪動了幾下,她只覺得墊了什么東西一般,再一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沈柚默的身邊,便已經(jīng)空了,伸手去摸,也是一陣涼,想來已離開多時。
“話說,咱們這侯爺都不做護(hù)城監(jiān)軍了,就只還剩了個閑職,想來公事也應(yīng)當(dāng)不多才是,怎的日日還往外邊跑去???”瞧著又不見白郅的身影,端著早點吃食的雪霜走進(jìn)屋后,便很是疑惑地隨意說了一句。
雖然只是無心一說,但沈柚默還是不自覺地垂了眼眸,心情也有些低落。
正在給她梳頭發(fā)的盼安見著了,便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著還想再說的雪霜。
雪霜笑了一下笑,看著桌上已經(jīng)被她擺放好的幾盤早點,說道,“啊……姑娘,今日的早點做得不錯,香味濃郁,想來吃著的味道也是極好的,姑娘不如先吃著?”
沈柚默歪頭看了一眼,抿唇思量了一下,“既然如此,那端過來吧,我吃吃看,到底有沒這般好?!?p> 花落軒外,次次尋不著好時機(jī)的葉錦終于尋到了一個時機(jī),借故經(jīng)過了門口,恰好看到了神情在一瞬間有些古怪的雪霜,之后才冷笑了一下,走開了。
朝堂之上,一切都是那么地平靜,但其中蘊(yùn)含著怎么樣的暗潮洶涌,任是眾臣之上的皇帝,也有一些猜不透。
不過既然表面平靜無事,沈謖自然是不會閑著沒事去挑破這層紙,為自己平添麻煩,只要沒有影響,那便當(dāng)做無事也不是不可。
茶樓自雪堂內(nèi),鄒頡獨自一人前來飲茶。而不久后,剛從別處店鋪過來的羅氏女便款款到來。
又過了一柱香,換了身簡約些的衣裳的羅氏女便來到了鄒頡所定的雅間,身后還隨行著一個老者。
“他雖然平日里只是打掃的,不過他沖茶煮茶這方面可是一個巧手,你可莫要小瞧了他?!笨粗u頡疑惑的眼神,羅氏女嫣然一笑,很是貼心地解釋道,“今日既然是要來說事的,那既定是要煮沖上一盞好茶,才足陣仗。這位老者平日里可是很難請得動他的,如今請他來,也顯示鄒樞使之重要?!?p> 鄒頡面色不改,對這番奉承抬舉不為所動,又或許是平日里受到的貶乏過多,對于這種尊夸打自心底的不信,生怕是自作多情。
鄒頡忍不住回想從前,便是有一樣他做得極好了,眾人也是對他大有夸獎,可是只要他父親一番言說指道其中不足,那些夸耀他的人,一瞬間便又喚了張面孔,話語也都變得不一樣了,便是有一些言語未變,仍舊說他做得不錯的,可是他也能察覺出,那些人眼神的變化。
察覺鄒頡的走神,羅氏女也只是輕輕敲撞了一下一下茶盞,那沉悶的聲響也驚得他回過了神。
瞧著一旁正在煮茶的老者,鄒頡也察覺到羅氏女對他的信任,這才緩緩開口,不過也多少夾帶了些顧忌,“雖然是如此前所料,目的達(dá)到了,可數(shù)實際之情況,還與此前未有變化時相差不多,也與我此前所想的結(jié)果大相徑庭,羅娘子可還有別的辦法?”
羅氏女笑了一下,并沒有直接作答,而是靜靜地看著老者穩(wěn)重有序的動作,甚至是有些癡迷,不過也終究是沒失了形象。
待茶湯做好了之后,羅氏女飲了幾口熱茶,才打算要回答鄒頡的疑問。
“鄒樞使不必著急,有些事是急不得的,需得慢慢而行,方可一點點擊散保護(hù)外殼,給予最后的沉重一擊,便能徹底實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讓其再也反轉(zhuǎn)不過來?!?p> 鄒頡飲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那我便等你消息?!?p> 羅氏女也很是沉靜,眼眸中的精打細(xì)算不減半分,“不過,總不該我替你解決實現(xiàn)目的,鄒樞使也該給予我所要的才是?!?p> “你要的,我自會給予,只要效果能抵達(dá)我預(yù)料的最低那層?!编u頡放下茶盞,從袖子中那出一枚二指長寬的一枚銅制方塊,輕輕放到了桌上。
這枚銅塊的表面篆刻著一些繁瑣的紋絡(luò),三面是平整的,有一面是有一個凹進(jìn)去的缺口,是一塊不完全的銅片。
“原件我自是不能丟失的,故而特制了另一枚有同樣功效,但有使用限制的銅牌,這是其中一部分,其余的我會在之后看情況給?!?p> 羅氏女輕笑了一聲,略帶著調(diào)侃說道,“鄒樞使這般,怕是不夠道義啊。”
鄒頡不以為然,神情隨意又謹(jǐn)慎,“畢竟與羅娘子這般的行商高手做交易,還是要謹(jǐn)慎些為好,以免自己被賣得什么都不剩了都還不自知,還無法反制?!?p> “行,鄒樞使還請慢慢期待吧,等待也是您最擅長的?!绷_氏女也不客氣地回了一句,伸手便將這一部分銅塊收進(jìn)懷中,妥帖保管。
自那日想要借機(jī)除掉沈柚默的計劃失敗后,鄒關(guān)鳶便一直尋著下一次機(jī)會,便是不能要她命也不能讓她過得輕松自在。
可是偏偏事情發(fā)展越發(fā)不順鄒關(guān)鳶的心意,便是連她最開始想讓安平侯府內(nèi)的下人們都對他們的這個夫人感到不滿的計劃都失效了,就連里邊原本本就期盼著她嫁過去的人都紛紛變戈倒伐,都順了沈柚默去了。
鄒關(guān)鳶倍感惱火,可偏偏已經(jīng)成了珩王的妾室,便是連插話干預(yù)的機(jī)會都沒了,自己在珩王府內(nèi)又被往日的好姐妹壓制著,許多事都不能經(jīng)手動手,一個不小心便是會給別人留下話柄,那邊是在珩王府內(nèi)就更為難過了。
鄒關(guān)鳶越發(fā)覺著這一切都是沈柚默害的,也都是因為她,她才會變成如今這番境遇,原本屬于她的一切,都被這場賜婚給毀了。
素雅別致院子里,開滿了各種粉黃金翠的花兒朵兒,也總會有許多蜜蜂昆蟲前來圍觀取蜜采食,也都在不經(jīng)意間略過花葉上殘留的露珠,又或是震落葉上的露珠。
一名侍婢走到一位氣質(zhì)嫻雅的娘子身邊,恭敬接過她手上的澆水器皿,將東西放下后又重新走過去。
“王妃娘子,您何必親自與那鄒小娘對抗呢,就任著她與郡主互斗,反正兩邊您都不稀罕,隔岸觀火豈不更好?”瞧著附近無人注意,候在一旁的貼身女使便輕聲建議道。
李洛嫻抬眼看了一下女使,眼神冷漠,眼眸中帶著不屑,“你以為我想摻和了不成?若不是她鄒關(guān)鳶非要在此前鬧出這么一檔子事,我多少不過就是不再往來罷了。”
李洛嫻看著眼前茂盛的繁花景象,手掌一點點握緊,“而今她成了我官人的妾,與我共侍一夫,又還想著做點什么事挑動局勢,改變現(xiàn)狀,還真當(dāng)寧知郡主真是那么好惹的?雖然幫著攔著并不會給予我什么好處,反而還有些吃力不討好。但若是不留心,便是會連累于我,連累于整個家族,那邊是一切都完蛋了。”
說話的女使當(dāng)即便彎腰道歉,“是婢子粗苯,不知曉其中利害,望王妃娘子贖罪。”
李洛嫻隨意地擺了擺手,不作訓(xùn)誡,神情突然有些哀傷,“雖然有了榮華富貴,但是年少時所期盼的那種心悸倒也是再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