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扶起我和喜兒,讓我倆站到一邊去。
我和喜兒都不是那種剛被人救起,就立刻撒腿保命的人。
這是師父的戰(zhàn)場,我自然要在一旁守候觀看。
出來了半晌,我是摔了一跤,所以異常清醒,喜兒則是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師父一掂腳,飛身上屋檐,此時,已經(jīng)和蟲子分別在屋檐的兩端。蟲子以身子作武器,所以,每次出招,都要使盡力氣,將下半身甩動,這一甩,尾巴里的無數(shù)根毒針?biāo)Τ?。然而,毒針威力雖大,積蓄彈藥和準(zhǔn)備發(fā)送,這兩者又要費許多力氣和時間,所以,每當(dāng)那蟲子準(zhǔn)備之時,師父便騰空而起,急劍插入蟲子腹部。蟲子當(dāng)然也不是好惹的,每次有新的傷口,那體內(nèi)便要涌出無數(shù)的瑩綠色的血漿,那血漿所過之處,都是腐爛熏臭,濃煙滾滾。看到此處,我整個人都仿佛凝固了,我擔(dān)心師父,擔(dān)心他還未殺死臭蟲子,就已經(jīng)被那濃煙熏得全身發(fā)麻,動彈不得了。我大喊,“師父小心?!睅煾笡]有閑工夫轉(zhuǎn)身看我,倒是那蟲子,偷偷瞄了我一眼。這一看,反倒把我嚇得魂飛魄散。我靠在前邊,眼睛與那蟲子對視,我整個人就腿軟腳軟,順著墻滑了下來。這一滑,讓我覺得心酸得很,眼淚便落滿了衣襟。
喜兒各處張望,我問喜兒,“你看什么呢?”
喜兒說,“小姐,我們不是和卿選侍一起來的嗎?”
我趕快左右看看,“咦,是呀,她去哪里了?”
我看看那蟲子,蟲子也看看我。“喜兒,你看那蟲子?!辈粦?yīng)該了,我明明看見貴妃娘娘變成了蟲子,怎么到頭來,那蟲子的大腦袋窩里,卻冒著一顆長發(fā)飄飄的,神似卿選侍的臉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我思緒紛飛的當(dāng)口,師父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的騰空而起,無數(shù)次將那長劍插進(jìn)了蟲子的身上,如今那蟲子就像是一座四處漏煙的煙囪,渾身都是滾滾白眼,渾身都是瑩綠色的濃水。這濃水和白煙混合之后,更是嗆人瞇眼,我感覺用袖口捂著鼻子,喜兒也趕緊低頭。但只是捂鼻子和低頭,是不管用的。一陣風(fēng)過境,那白煙居然飄了下來,直直沖著我和喜兒襲來。
左逃不是,右逃也不是。正在我嚇得魂飛魄散之際,我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一只古怪而碩大的眼睛出現(xiàn)在我面前。拉開一段距離,嘩,這是什么,我看見了什么。這不是金色的大金魚嗎?那樣貌丑陋,身板凹凸起伏,皺皺巴巴的大魚終于出現(xiàn)了。我正要拍手叫好,卻突然想到,這一切恐怕只是我的幻覺,只是我個人的靈力突發(fā),出現(xiàn)的幻夢。我決定等等。那魚卻等不了了,送神上天,呼一會兒,變幻出無數(shù)鐵刺一般的小魚來。那無數(shù)小魚在空中定了定神,便急速沖向了那條大蟲,頃刻間,大蟲被刺成了無數(shù)肉塊,如吃剩的羊肉串般,掛在了琉璃瓦上。
蟲子死了,白煙消散,綠水回流,一切都恢復(fù)了平靜。
師父飛身到我旁邊,我還未開口,他便拍手叫道:“好徒兒,好徒兒,你的靈氣果然需要激發(fā),越是困難的境地,你越是能修煉完滿。”
我訕訕地點點頭。
這時候,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我們在這許久了,這么大的動靜,難道宮里的人都看不見嗎?就算皇上和妃子們睡在深宮內(nèi)院,其他的太監(jiān)宮女不應(yīng)該早早知曉了嗎?怎么這許久了,卻不見一個人影。我左右看看,師父,我,喜兒,再沒第四人了。這是怎么回事?
我問師傅:“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怎么回事?”
師父笑瞇瞇的,一臉的驕傲,并不回答我的問題,只自說自話?!敖裉炷闳ヒ娗溥x侍之前,早早有人報告給了貴妃,她是故意讓卿選侍帶你來宮里的。我一聽到消息,這豈不是要叫我這個可愛的小徒兒入虎穴,這可不行。我趕快喬裝打扮,進(jìn)了宮。我本想去錦樂宮遇你,可半道上,卻遇見了正安排加冕禮的趙公公。這位趙公公,平生最好首飾服裝了,倒不是為了占有,而是要欣賞,所以一有機(jī)會就立刻整顆心撒脫開來,好好欣賞一番。我卻不知,他這脾氣到現(xiàn)在還是沒改呢。”
師父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我聽了個沒頭沒腦,不想師父的思維也如我一般跳躍得沒個章法,于是,我開口就問,“師父,卿選侍到底如何呢?”
“我一看錦樂宮人多勢眾,恐怕又混入了別人眼線,想來想去,我便決定在瀟湘墨云廊等你,哪知我剛?cè)チ耍陀龅揭蝗盒P圍著卿選侍你一句我一句地交代她今日要做的事。那瀟湘墨云廊千轉(zhuǎn)百回,水聲潺潺,云霧繚繞,宛若仙境般,讓人流連忘返,也正因如此,正是最好的藏身聽密之地,我在一個云霧飄然的石頭后面躲著,聽著他們的話,一開始時,我以為他們只是在威脅她,哪知道,她們正在給她灌毒酒?!?p> “啊?!?p> 我和喜兒同時大叫。
“那么,我見到的卿選侍是……”
師父莞爾一笑,“你看?!?p> 我和喜兒大叫,“是你。”
我說,“早知道是你,我還裝什么裝啊?!?p> 師父并無異將我的話接下去,只接著說卿選侍的事?!拔蚁刖人?,然而,又怕打草驚蛇,正在糾結(jié)之時,正好有好幾只蝴蝶因水霧太多,無法飛舞,一直停在了葉子上,我以石擊葉子,那蝴蝶呼地全部掉了下來,正正好掉在了卿選侍和那幾個灌毒之人的面前,那幾人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盯著他們了,便一哄而散了。然而,等他們走后,我再去看卿選侍時,她已經(jīng)中毒不輕。將死之人,對人世沒有了太多期望和憎恨,只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好好活過,這不,正好我在旁邊,便抓著我把這一生的遺恨、困惑、痛苦全都和盤托出了。說完了,一口氣咽下之后,便腐爛而死了。我早早就知道,她是絕情草毒發(fā)身亡,死后盡數(shù)化為白水,尸骨無存?!?p> 師父說這話時,娓娓道來,不動聲色,我卻聽得心緒起伏,要死要活?!皫煾?,你……你……你確定卿選侍是中了絕情草嗎?”
師父輕描淡寫,“那是自然?!闭f完,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芭?,你是我徒兒,不會有事的,她中的是新鮮的絕情草之毒,你呢,是運氣好,中了老葉的毒——別擔(dān)心,這不是小大夫和驗毒師傅正在幫忙你查找解毒的辦法嗎?行了,行了,我們進(jìn)去吧?!?p> 不一會兒,師父幻化成了卿選侍的模樣,嚇了我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