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城的夜市原本也非常的熱鬧,只是近段時間盛傳有“小狐仙”吸取男子元陽后再拋尸荒野,所以街道就顯得冷清了一些。
楊牧之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要了一間房,叫了酒菜讓掌柜端來房里,吃飽喝足之后開始復盤今天的那場大戰(zhàn),每一個細節(jié)都仔細推敲,同時在心里查缺補漏一些不足之處,反復兩遍后總算心滿意足。
他從懷里拿出搜刮的戰(zhàn)利品開始清點,當時齊風流在場,沒有仔細查看。本以為齊風流這么一個風流公子多少會有些風度,誰知道他見識了飛劍的厲害之后雖不至于屁滾尿流,但也是嘴唇顫抖,楊公子,楊大哥,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楊牧之呵呵一笑,從雙胞胎身上沒有搜刮出什么值錢的東西,就幾百兩銀子,二十幾顆小雪錢。黃臉病漢身上的好東西倒是真不少,那些近千兩的白銀不說,光是黃金銀票就有六千多兩,另外還有秋露錢十多枚,除了這些,還有五瓶丹藥。
楊牧之打開瓷瓶確認了一下,有三瓶是二品的回靈丹,這種丹藥可以快速補充戰(zhàn)斗時被消耗掉的靈力,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另外兩瓶都是一品的止血丹,對外傷止血有著非常好的效果。
清點完畢。他又掏出那把飛劍揣摩,碧綠飛劍還能使用三次,這種飛劍的好處就是不用消耗自身靈力,又可以驟然發(fā)動。在對敵時以八錦拳示敵以弱,再瞬間發(fā)動致命飛劍,這也是他從境界都比他高的三人圍殺之中反殺三人的主要原因。
那一對雙胞胎刀客是凝元境界,黃臉病漢的金丹境有點勉強,或許是通過某種特殊手段強行提升的修為,搜刮的時候也發(fā)現了他那顆內練金丹已是碎的一塌糊涂。
想想昨日那場兇險萬分的廝殺,若不是那把飛劍,后果不堪設想,哎,看來還是要加緊提升修為啊。
第二天楊牧之起的比較晚,出了客棧就直接去孫典當。
孫掌柜看到楊牧之,內心復雜無比,想到剛認識他時,還只是和他計較靈礦石蘊含靈氣的多寡,爭論一塊靈礦石到底是二十兩銀子還是二十五兩,但從昨日開始,這個平時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楊兄弟,還是那個只會從礦山撿了靈礦石就來賣給他的那個楊兄弟嗎?
楊牧之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孫掌柜,恭敬的說道:“多謝孫掌柜昨日的慷慨借金,這是借你的兩千三百兩黃金,你點一下!”
孫掌柜接過銀票,患得患失的點點頭道,“楊,兄弟,客氣了,……”,他突然感覺自己說出這一聲“兄弟”,怎么那么拗口呢?
有些人,你認識了或許只是認識,也許不會有什么深交,總以為歲月漫長,還有很多時間來挽回,可有些事,你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
當年馬胖子拼了半條命救下楊牧之,難道會去想這值不值得付出?他那么多次替自己擋住那些人的拳打腳踢,吐出來的血都結成了塊,他又何曾會去想這值不值……
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
楊牧之離開時,朝孫掌柜抬手一揖,或許,這個人以后與自家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突然想喝酒了……
彩云城的第一美酒,非桃花酒莫屬。
路旁一塊空地上,有幾個孩子蹲在地上堆雪人,最大最高的雪人身側插了一根竹竿,孩子們說這是拿劍的年輕劍客,旁邊有三個矮一點的雪人,都沒有腦袋,據說是被劍客以飛劍斬首了。
那個堆出年輕劍客的孩子又在催促:“趕緊把小狐仙也堆好,看我飛劍取她頭顱……”
三個孩子趕緊堆出一個最矮小的雪人,還用紅紙貼上去做了一件衣裳,就是“小狐仙”了。
“快躲開一點,飛劍來嘍!”,那孩子取下竹竿,一下戳掉“小狐仙”的腦袋,孩子們發(fā)出一陣嘻嘻哈哈的大笑聲,那個斬了妖怪頭顱的孩子將飛劍插回到最大雪人的身側,一臉得意,飛劍客果然是天下無敵的。
楊牧之靜靜看了一會,等他們準備堆第二輪的雪人妖怪時,才笑著問道:“小劍客們,知道桃花府怎么走么?”
“這里一直走,一會看到一條石板大路,再沿著石板路走到底,看到很多桃樹就到了……”,飛劍斬殺“小狐仙”的小劍客叉著腰回答道。
楊牧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道:“謝謝了,小劍仙!”
桃花府果然名不虛傳,雖然現在桃花已凋謝殆盡,但是近千株桃樹伸著光禿禿的枝丫,上面覆蓋著厚厚的一層冰雪,白茫茫一片也是一道不俗的風景。
楊牧之在兩個看門護衛(wèi)的鄙夷目光下,靜靜站在一株桃樹下等著。
不一會大門開了,急匆匆走出來一位翩翩少年,“楊大哥,你來啦,等你好久了!”,是楚子松急促的聲音。
楊牧之笑著點頭,叨在知己,喝酒從不怕遲!
府里和府外仿佛是兩個世界,院里的雪被清掃得一干二凈,院中所有的樹植也都是四季長青樹,還有一些已經撐托著朵朵嬌嫩的花苞,在著寒冬之中,桃花府里卻是滿院的濃濃春意。
楚子松領楊牧之在一個八角亭坐下,讓人拿來了桃花酒。
桃花府的桃花酒,楚子松喝酒已不會被嗆了,楊牧之微微一笑。
楚子松咳嗽了幾聲,卻不是因為喝酒的原因,他笑道:“楊大哥,我現在才知道酒真是一個好東西啊……”
楊牧之嘆息一聲,楚子松的病他知道一點點的,那是從娘肚子里帶下來的,這個少年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母,為了楚家,肩上的沉重壓得他從小就嚴格要求自己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可惜偏偏造化弄人,這種不治之癥已經越來越壓制不住了……
“過了年,就滿十五歲了……我爺爺在十五歲時就已經是劍仙了……”楚子松放下酒杯,干脆直接用酒壺喝了一大口,少年眼神落寞。
未遂風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酒的好,不在于它能澆愁,也不在于它的解憂,而是你背負沉重砥礪前行的路途,你不應有恨,不當有愧……
楊牧之今晚喝的很少,楚子松已經喝掉了三壺酒,他才喝了半壺。
楊牧之大喝了一口桃花酒,溫言笑道:“子松,這桃花美酒雖好,一杯一杯卻是在喝掉肩上背負的沉重,少年何談滋味愁,酒酣時何嘗又不是笑看云淡風輕……”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長嘆道:“酒不過是一杯接一杯,心不過是醉了又醉,可是終歸有個短暫的清醒,既然如此,何不在酒醉之前,看清自己呢?”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酒中難道飲的不是意氣正濃,豪邁張狂嗎?”
眼神突然出現異彩的楚子松很快放下手中的酒壺,站起身來朝楊牧之深深一揖,是啊,不應有恨,又何懼失去,即使只有最后的一絲光明,我楚子松也定當無愧于這短暫一生。
他心中陰霾散盡,拿了劍來,在最后一抹余暉下隨風舞劍,一招一式之間,氣機激蕩。
楊牧之心相輝映,感覺一絲絲劍氣在心中升騰,他醒人警己,在楚子松放棄一切的悲涼和無奈時,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讓楊牧之仿佛在這一瞬抓住了什么,這種異樣的感覺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他閉上雙眼,靜靜的感受著,不一會就入忘我之境。
楚子松緩緩吐氣收劍,臉色多了一絲紅潤,又忍不住咳嗽了幾下,他瞥了一眼楊大哥,好在沒有驚醒他。
楚虞瑤走進八角亭,楚子松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緩緩坐在亭中的大理石桌旁,眼神清澈,面帶微笑看著楊大哥。
楚虞瑤突然發(fā)現,這不就是以前那個帶著無比自信的弟弟,正微笑的坐在自己眼前嗎?她由衷的笑了。
這一笑,滿園花苞全部綻放。
臘月二十三,又稱小年。是灶神上天匯報的日子,祭灶,掃塵,剪窗花這些都要在這一天做,人們在灶神像前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后三樣是給灶王爺的坐騎準備的,祭灶時,還要把糖融化,涂在灶王爺嘴上,這樣他就不能在天庭玉帝那里講壞話了。
桃花府楚家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今年小年的天氣很是古怪啊,天空烏云密布,隱隱有紫色光芒在黑云里纏繞翻騰,噼啪作響,仿佛隨時就要從頭頂爆炸下來。
楚虞瑤起床后就直接來到前院八角亭,看見子松盤膝而坐,古劍橫放膝上,玉簪束起的發(fā)絲上粘有一層薄薄的雪花,弟弟竟然是在亭中過的夜。
楚虞瑤輕柔的走到弟弟身后,替他摘掉腦袋上的雪花。
亭子里霧氣繚繞,還夾雜著一絲絲的刀劍呼嘯的聲音。
楚子松睜開雙眼,收劍歸鞘,搖了搖頭,起身后退出了八角亭,他的發(fā)絲已被割斷幾縷,再呆在里面說不定就是臉上被劃開幾道口子了。
楚虞瑤一臉凝重。
楚子松對姐姐點點頭,無奈笑道:“本想借楊大哥入定時散發(fā)出來的氣機來觀道自己的劍意,委實是……力有不逮啊……”
桃花府墻院深處一棟三層閣樓上,一位閉目盤坐的鶴發(fā)童顏老者突然睜開雙眼,起身走出閣樓,在三樓凌空一步踏出,身形就在幾十丈外,再一步踏出便到八角亭外。
楚虞瑤和楚子松都是一眼驚詫,走過去叫了一聲“爺爺”。
這位鶴發(fā)童顏老者正是楚云天,浩然天下前十人位列第九。他看著八角亭內閉目靜坐的那個馬臉少年,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此時亭里的霧氣開始向外彌漫,院中常青樹也開始劇烈搖擺,不時有枝葉似是被刀劍割落在地,那星星點點般幾十朵一夜綻放的美艷花朵也一瓣瓣剝離紛飛。
“好強的劍氣……”,楚云天站在八角亭外,一身青色衣袍獵獵飄飛。
楚子松和楚虞瑤已經不敢靠近八角亭了,只能一退再退。
頭頂上的烏云似乎又向下壓了不少,感覺觸手可及,已經可聽到轟鳴雷聲了。楚家那些的丫鬟雜仆們都忘記了手中的忙碌,紛紛駐足觀看這空中詭異的一幕。
在彩云城東邊的齊府一間密室之中,一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中年人也睜開眼睛看向桃花府的方向,嘴里喃喃了一句:“莫非是,楚云天要合道了?”